第3章 资本家的世界果然糜烂
郑墨阳把手机递过来，冯诺一捏着一角，想一想还是提前问：“能借我登个账号吗？”
“随你。”郑墨阳忧心地看着他捏手机的动作，怕他一松手就让这机子寿终正寝了。
“好的。”冯诺一飞快地把手机接过来，然后顿了一下，俯身拉开背包的拉链扒拉着。
郑墨阳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眼镜盒，从里面取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的一瞬间，郑墨阳觉得连空气里的氧分子都在大叫“你不要过来啊”。
这眼镜实在太没有美感了。塑料框架又粗又厚不说，还很没型，镜片透光性也不怎么好，戴上之后不但遮住了漂亮的眼睛，连带眉毛也看不见了。
这时候郑墨阳才终于从欣赏工笔画眼睛里分神出来，看了看冯诺一的穿着——简朴的土黄色格子衬衫，松垮的直筒裤，还有脚上的凉鞋，就算冯诺一本人是冷白皮也相当灾难……
他不是已经辞职了吗，为什么审美还这么符合程序员的刻板印象？
眼镜本体归位后，冯诺一看上去就是个清秀的大学生，还是那种不会打扮的钢铁直男。
如果他们初见时冯诺一是这种形象，郑墨阳是绝不会把他带回来的，毕竟他做好事的动机从来没那么单纯。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冯诺一隔着又大又方的眼镜看他，解释道：“我其实有五百度近视，之前带着隐形来着，刚在浴室被我抠掉了……”
郑墨阳叹了口气：“查吧。”
必须找机会把这幅眼镜扒下来。
冯诺一飞快敲着字，认真地浏览网页，中间眉头时不时可爱地蹙起。郑墨阳撤回目光开始查阅邮件，听到冯诺一对着手机报数字，大概是设置了语音密码。
眼镜小哥盯着屏幕研究了一阵子，颓然往后靠着沙发背，像是放掉气的人型玩偶。
“怎么了？”郑墨阳问，“很麻烦？”
“坐飞机可以开临时身份证明，所以还是回得去的。但身份证要异地办理的话得有当地居住证啥的，”冯诺一弃疗地瘫着手臂，“得回户籍所在地办。”
“没有网上补办的功能吗？”
“说是可以在户籍所在地的公众号上提交申请，但是等办完了寄过来，少说也要一个多星期，”冯诺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那时候我都乘飞机回去了。”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旅馆怎么登记？
找个不用出示证件的旅馆吧，这种不正规的地方，万一被店家黑了怎么办？没手机没号码连报警都没地报去，万一被卖了呢？
冯诺一摸了摸自己肾脏的所在地，感觉惶惶不安。
“你这几天可以住在这儿。”郑墨阳说。
冯诺一猛地转过头去看他，仍然只看到那副让人深感信任的诚恳表情。
这事情越品越像某部电影里的情节：主人公出门在外被帅哥搭讪，说自己对当地比较熟可以提供住宿导游，然后主人公在路上被下药，醒来之后已经身处一个拍卖会的展品台上。
对啊，“飓风营救”啊！
冯诺一上上下下评估了一番郑墨阳，思考对方会不会是那种黑白两道通吃、私下有人□□易暗线的大佬……
“想象力不用太丰富吧。”郑墨阳说。
冯诺一眨了眨眼睛：“什么？”
“你看上去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把你卖了，”郑墨阳无奈地笑了笑，“我有那么好的合法收益渠道，为什么要搞这种非法交易？”
哦，冯诺一想，那可说不准。
毕竟资本家的世界，充满着不可言说。
然后他附和着点头：“您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墨阳又看向他的衣着，这次冯诺一意识到了对方的目光，耸了耸肩：“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穿成这样的。”
郑墨阳礼貌地对他的衣着风格表示支持和赞美，并着重指出了这种搭配的舒适性。
“您误会了，”冯诺一说，“我不是不喜欢做一个精致的美男子，主要是我很穷。”
是的，很穷，最近尤其穷。
其实大学的时候冯诺一衣柜里有的是丝质衬衫修身长裤，同舍友红橙黄绿青蓝紫的格子衬衫风潮格格不入。然而自从辞职之后，生活水平一落千丈，现在他确实只能买得起这些看起来就像地摊货实际也是地摊货的东西。
他也深感这是在糟践自己的颜值，然而没办法。
“如果你需要的话，”郑墨阳斟酌了一会儿开口，“我可以借你一些钱，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这已经是冯诺一两小时内第三次带着震惊的表情看郑富豪了，他也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这话是从哪说起的？
他抬头望了望周围简单却不失格调的布置，再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坐在客厅里确实像是ps上去的：“我是不是有碍观瞻了？”
“没有，”郑墨阳说，“不过你穿正式一些也会很好看的。”
等会儿，冯诺一想，这情节怎么又从“飓风营救”变成“风月俏佳人”了？
不对，这两部电影的主角都是女生吧！为什么要代入自己啊！
“怎么了？”郑墨阳见他许久没有反应，又主动开口，“不用那么害怕，我的钱很好拿，条件也不多。”
冯诺一看着郑墨阳满含鼓励的目光，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在他们相遇后，郑墨阳唯一的不自然表情，就是冯诺一告诉他自己认识他的时候。
冯诺一想，那应该不是单纯的惊讶，是郑墨阳觉得自己搞明白了冯诺一做出这种煞笔举动的真正原因——一个过路的大发善心去救一个陌生人很奇怪，但那个陌生人要是亿万富翁，这就很好理解了。
无论自己是小白脸想傍上大款，还是创业者想谋求投资，还是指望对方知恩图报，动机都很合理。要知道见上郑墨阳一面都很不容易，更何况这样一举能在对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据听说，当初还有人用跟踪这种违法方式堵在郑墨阳的一个房产前面，求他听听自己的创业构想的。
这比“我喜欢你的脸所以我跳下去了”要合理得多。
所以郑墨阳首先询问自己现在的职业，想摸清楚自己是不是来求他注资的。但看自己不愿意提起现在的工作的样子，这个方向似乎可能性不大。
刚才就是在试探另一种可能性了。
郑墨阳，大概是把自己当成急需用钱的小白脸了。
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对此并没有很反感，甚至还暗示可以体面地给自己送钱——操，这人是真的有心想包养他！
然后冯诺一发现自己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不用奋斗、躺平就能白赚的机会诶，而且金主还刚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这他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吗？！
呸，美色果真令人三观尽失！
冯诺一极力忍住自己想要攀上高枝的蠢蠢欲动的念头，叹了口气：“谢谢，不过我觉得这么穿挺好的……防贼……”
说话时表情一脸的苦大仇深，充满了对褪色汗衫的嫌弃。
郑墨阳看了看他的脸色，微微笑了笑，没有深究这个话题，而是回到了之前冯诺一避而不答的住宿问题：“那……想好要不要在这住下了吗？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联系你朋友，拍个照片发给他，跟他说你在我这，要是没按时回去就带着照片报警……”
“诶呀，我哪有这么小人之心！”冯诺一边说边把手机微微抬起来，用自己侧过去的身子挡着悄悄拍了张照，“那就谢谢郑先生收留我，房费之类的我会尽力而为的！”
如果不是被镜片遮挡，他眼神里的真挚还可以再动人一点。郑墨阳随意地站起身，没有再欣赏冯诺一演技的意图：“那我带你去客房。”
冯诺一点点头，把背包拎起来，低眉顺眼地跟在郑墨阳身后。对方仍然带着那种令人安心的风度，带他在客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就说自己不打扰他了，如果有事可以去楼上找自己，主卧就在客卧的正上方。
冯诺一觉得也许是自己思想龌龊，总觉得这里面有种“来我房间”的暗示意味。
郑墨阳说完，就礼貌地替他带上门，没有一丝留恋地走了。冯诺一抱着包坐在床沿，思考对方是什么意思。
传说中霸道总裁文里的什么威胁、囚|禁、强|制呢？（操，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人连包养都说的那么令人舒服，就算是当场录音播出去，大家也就会觉得是个好心老板在救助落难路人。
而且自己没回应，对方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仍然慷慨地收留自己住宿——难道这是要打长期攻坚战的意思？
冯诺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在他眼里我这么有魅力？
说实话，就以郑墨阳的颜值风度，温水煮青蛙地磨两天，太容易让人动心了。
这人……老手啊！冯诺一想起了未航旗下直播平台的那一溜网红，环肥燕瘦任君挑选，看来大老板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呸！糜烂！
冯诺一坐在床沿痛斥了几分钟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然后起身下楼，遵照自己之前的约定，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里。说实话，这些破布都不值当洗了，然而财政状况让他狠不下心来丢弃任何有基本遮挡作用的东西。
他蹲在洗衣机前面盯着滚筒发了好一会儿呆，意识到没有手机的世界有多空虚……
同样空虚的还有自己的胃。
飞机上的机餐难以下咽，他上一次进食已经是快十二个小时之前的事了。他一个身体健康个子挺高的青年，就算经常因为犯懒跳过晚餐，此刻也实在撑不住了。
“天哪，”冯诺一看着翻来覆去搅动的衣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怎么吃饭啊？”
点外卖？没手机怎么点？去餐馆？谁知道这附近哪有餐馆？自己做？这又不是自己家怎么做？
这三种选择，哪一种不需要自己去找郑墨阳？
不会吧，不会真要去大老板卧室吧。
在权衡利弊之后，带着一种自投罗网的悲壮，冯诺一敲开了三楼的主卧门。
郑墨阳及时地开了门，眉眼间带着关切：“怎么了？”
“嗯……”冯诺一揉了揉鼻子，“我有点饿，不知道这附近……”
“哦，忘了你没有手机，”郑墨阳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转给冯诺一看，“我来点餐吧，看看想吃什么。”
冯诺一向下瞟了眼屏幕，差点被价格吓得心脏骤停。也是，只要钱给够，几颗星的酒店都能送餐到你家。这可完蛋了，饭钱他付不起，又不好意思欠着，总不至于吃顿饭就要他献身了吧。
冯诺一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带着勉强的笑容把手机转了回去：“唉，我其实……吃不惯外面餐馆里的菜。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吗？要是郑先生不介意我用厨房的话，我随便拿俩鸡蛋煮点面凑活凑活就行。”
理由太过扯淡，然而郑墨阳也没有再推销米其林餐厅，收起手机，很自然地问：“你会做饭？”
冯诺一点点头。那可不是，穷得吃不起餐馆，可不得自己做吗？
郑墨阳露出了微笑：“那要是不麻烦的话，能帮我也做一份吗？我也没吃晚饭。”
行，那怎么能不行呢。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不做个饭报答一下真就感觉自己要被包养了。
诶，不对啊！这感觉怎么好像情人岗位面试，考察居家技能呢？
冯诺一半是震惊半是迷茫地走下楼，在玻璃酒柜的门上看着自己的倒影。
自己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现在已经沦落到要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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