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周王妃
楚思自从那日回宫之后, 有大半个月都没再回来酒楼,也没差人送个口信之类的。惹得有些人日日守在窗口,望眼欲穿。
洛水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在一旁说风凉话,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还指望她三天两头能回来?”
正在给昳丽捶腿的芊儿有感而发地附和, “就是, 亲生姐妹都尚且如此, 何况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呢……”
此话一出,胭脂红和昳丽同时歪过头看她, 芊儿心里一咯噔, 暗道不小心说错话了,她这张嘴就是没个把门儿的。忐忑地抬起头, 没等看清昳丽脸上的神情, 便挨了一记暴栗。
芊儿啊了声捂着头, 眼泛泪花。
又过了几日,宫里终于来人了,不过是差人来拿货的。胭脂红亲手调制的香粉有一款被宫中的李娘娘看中了, 成了后宫的贡品, 宫里不时会派出人来向雁阙楼进货。
能入选皇宫的物品,价格自然不会低到哪去。胭脂红见有利可图, 便在雁阙楼附近买下了一个小作坊,做起了专门对接皇宫的进出口生意。而仅这一款香粉的收入, 便占了雁阙楼全年总营业额的三成利润。
先前与宫里对接的人一直是阮三娘, 阮三娘走后,她的担子一半落在了梅武身上,一半交给了秋香, 负责香粉这一块的便是秋香。
时舞将人请到酒楼里候着,上来禀报胭脂红,“大姐,秋香这几日病了,不如换小武去?”
“小武……他从未经手过这方面的事,能行吗?”胭脂红直勾勾望向时舞,那眼神像是在询问,又像在暗示着什么。
时舞作为胭脂红多年来的心腹,自是有些能耐,一眼便读出她的想法,煞有介事地说,“宫里的生意不比寻常,出不得半点差池,不若您亲自去一趟?”
胭脂红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看起来像在思量着什么,须臾,才点了点头,“也好。”说完起身朝屋子里走去,“我去换身衣裳。”
伙计陆续将事先准备好的货物搬上货车。
时舞站在酒楼门口守着,良久之后,胭脂红容光焕发地从后院走出来,换上了前几日新订做的长裙,走进一看,似乎还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水粉,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
时舞眉梢微挑,心领神会地不做声,默默等她上马车。
内务府总管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刘公公见胭脂红亲自来送货,心中一阵欢喜,结了钱后想要将人留下吃顿饭,胭脂红推辞酒楼离不开人,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两人走在皇宫的小道上,胭脂红拿着手中的银钱,心不在焉地叹了口气。
当年乌洛王给她和母亲留下一座宅子便离开了她们。母亲去世之时,偏巧遇上了旱灾,她一度落魄,将宅子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年少时,她日以继夜想着赚钱的法子,只是为了自己和楚思能有一口饭吃。
后来她将秦宅抵押出去,盘下了当年母亲秦云所在的天香阁,改头换面,将一个原本旖旎的风月场所改造成如今的一座酒楼。
也是在那时,她结识了阮三娘。
阮三娘原先是天香阁中的名妓,胭脂红见她有胆识,又有几分才华,将她留在身边作为酒楼管事的。
秦云死前留下了一名随从叫蒋元庆,他被阮三娘的风采所吸引,二人交好,很快有了鱼水之欢。
但就在两人成亲后不久,胭脂红查到当年背叛秦云的人便是她自诩忠心不二的蒋元庆。胭脂红为替母报仇,毫不留情杀了蒋元庆。这时阮三娘已怀有身孕,胭脂红深知罪不及妻儿,为了保下阮三娘腹中的胎儿,将此事瞒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阮三娘却无故遭人暗杀,不止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也差点没保住。胭脂红找到阮三娘时,她卧在悬崖边奄奄一息,胭脂红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阮三娘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直到一年前,蒋元庆的死东窗事发,阮三娘不知是受了谁的挑拨,误以为胭脂红就是当年害死她腹中胎儿之人,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人竟是害死自己丈夫和孩子的真凶,阮三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发了疯一般去寻胭脂红报仇。
她自然不是胭脂红的对手,被当场擒获。胭脂红念在往日的情分不忍对她下手,况且当年不是自己将蒋元庆带到阮三娘身边,后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思来想去还是放了她一马。
阮三娘离开雁阙楼后,便不知所踪,若非昳丽向她阐述阮三娘的近况,胭脂红也不知阮三娘原来勾结上了圣天教。
这些年她苦心经营酒楼,从仅能吃饱饭到如今的衣食无忧,因为她的人生中出现了一个能让她重新拥有面对生活的勇气的人,她让自己在长期蛰伏的黑暗里出现了一束光,可如今这束光也开始离她而去了,她突然之间没了盼头,攥着手中的银钱也不知要往哪去。
身边的时舞出声道,“既然已进了宫,不如顺道去看看楚思?”
胭脂红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偏头看了眼时舞,眼神微妙,唇上的口脂泛着艳艳的红。
时舞将这个眼神当成了对自己的赞许,没做声。
胭脂红将手里的银钱分了一些出来,其余的交给时舞收好,她将钱装进了一个钱袋子里,抬头对上时舞疑惑的目光,笑着说,“思思这个月的月钱还没给她。”
时舞轻声道:“一般姑娘嫁了人,家里便不会再给钱了,况且宫里也不缺她花的……”
简而言之,她已经不需要你了,不差你这仨瓜俩子儿的。
胭脂红慢慢沉下了脸,“他给的是他给的,我给的是我给的。”言罢转身往长宁宫的方向走去。
时舞莫名挨了一顿训,心中倍感委屈。
长宁宫里种植着一片桃花林,一位宫女正同一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桃树下交谈着什么,胭脂红本想绕过她们走,却不经意听那女子唤了声“春香”,便不由停住了脚步。
她记得楚思身边那位宫女就叫春香。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林中枝繁叶茂易于掩藏,那两人并未发现愈发走近的胭脂红和时舞。
“这么好的燕窝羹给那小贱蹄子送去真是浪费,不过是酒楼妓院出来的东西,也不知干不干净,成日关起门来勾搭王爷,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春香听她这么说自己主子不乐意了,板起脸说,“王妃娘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岂容你如此诋毁?”
“放肆!”那女子一个耳光刮了过来,掌心里一样粉末状物体顺道落进春香手里托着的燕窝羹里,春香毫无察觉,被打的侧过头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上很快浮出几道指印。
“贱婢,竟敢如此同我说话?”
春香咬着唇,低下头不再吭声。
女子见她没再顶撞自己,方才消了气,冷哼道,“本宫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马上滚!”
时舞见春香低着头匆匆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偏头去看胭脂红,却见她静静地瞧着不远处那女子,红唇紧抿,神色喜怒不辨。
“她是什么人?”
时舞仔细看过一眼,回道,“崇扬的侧妃,原先是他最得宠的妃子,楚思嫁过来之后,便不再去她宫里了。是凉州刺史刘成的嫡长女,生性刻薄,好妒。”
早在楚思大婚之前,时舞便将长宁宫上下一干人等打听的一清二楚。后宫也是一个战场,明争暗斗,胭脂红自然不会让楚思一人面对这些。
春香抬头见到眼前的人,惊讶道,“姑娘……”
旋即就见胭脂红从树上摘了片花瓣拈在指尖,接着手腕一翻,那花瓣如刀片一般飞向女子的腰间,直接割断女子的腰带,她身上的衣裳立时散了开来。
刘氏惊叫一声攥住自己的衣襟,愤怒地回过头,却没见到人,张望四周大喊,“是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春香慌忙道,“姑娘你快走,这刘娘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胭脂红看着她笑了笑,落落大方地从桃树后面走了出来。
刘氏见到来人,上下打量着对方,视线落到胭脂红的脸上,掠过一抹惊艳,却又飞速地变了脸,目光比起先前更加怨毒几分。
“又是一个狐媚的骚货!”
她眼神往身旁一瞟,身边的宫女冷笑着上前,来到胭脂红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
时舞一把扣住宫女的手腕,轻轻一扭。
“疼疼疼……”宫女疼的龇牙咧嘴,用眼神恳求时舞松手。时舞去示意胭脂红,胭脂红懒懒地扫过她一眼,时舞拎着那宫女往地上一掼,宫女当即摔的四仰八叉,哀嚎了两下后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刘氏见对方看起来不好惹,穿着打扮也不似宫里的人,方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颓了下来。
胭脂红示意春香上前,瞥了眼她手里的燕窝羹对刘氏说,“你方才在里面放了什么?”
刘氏心虚地移开眼,“什么放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这么一说,春香也是惊讶地低头看盘子里的羹汤,怎么这羹里被放了东西了吗,为何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胭脂红将羹汤端了起来,走到刘氏跟前,不咸不淡道,“那你喝了它。”
刘氏狠狠地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说着话,伸手一挥,试图将羹汤打落毁灭证据。
胭脂红早就料到,将那盅羹汤往上一抛,刘氏的手挥了个空,羹汤落下时她摊开手接住,里头的汤汁一滴不漏。
刘氏大吃一惊,望向胭脂红的眼神变得惶恐起来。
胭脂红捏着她的下巴说,“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刘氏的语气里带上一丝颤意,嘴上依旧是不肯服软,“你、你敢……我可是皇子妃,我爹是凉州刺史,你竟敢如此对我?”
胭脂红笑着松开了她的下巴,反问她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那刘氏心口一紧,“你……你是谁?”莫非是什么她不晓得的大人物?
胭脂红悠然一笑,“我是南霸天的徒弟,这周遭也不会有人出没,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刘氏一听额头上涔涔冒冷汗。
南霸天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魔,杀人手法极其残忍,且武功高强,行踪不定,官府花了数十年的时间也没能将其抓获,只是没听说过他还有徒弟。
可眼前这人身手不赖,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都难逃一劫了,刘氏吓得瘫软在地上,但碍于面子还是不肯求饶,哆哆嗦嗦地瘫坐着。
胭脂红弯下腰,将羹汤举到她面前,嘴角挑起一抹温和的笑,“喝了它,我便放你走。”
刘氏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心中却越发惊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苦逼我……”
“你再不喝,我可就要喂你了。”胭脂红说着轻轻捏住了她的脸。
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脸颊,刘氏心里一阵毛骨悚然,“我……我喝,我喝。”她含着泪接过燕窝羹,小口喝了起来。
刚喝了两口,耳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氏忙将嘴里的羹汤吐了,如看到救星般扑向那人,“王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胭脂红冷着脸起身,幽沉的目光望向崇扬。崇扬见了她一怔,喜道,“姐姐,你怎么来了?思思在屋里呢。”
刘氏在他身后喊道,“王爷,你快派人把她抓起来,她是南霸天的徒弟。”
一旁的时舞实在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什么南霸天,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她……她就是……”
“闭嘴!”崇扬不悦地喝道,“给我下去。”
刘氏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瞪了胭脂红一眼,可在迎向对方的目光时,又畏缩地收了回来,急忙带着手下的宫女逃了。
胭脂红面色冷峻地望着崇扬,这刘氏到底也是他的爱妾,他竟对她这般呼来喝去,这让她不禁去想,他对楚思是否也是这样的态度。
崇扬看胭脂红的脸色不太好看,又见春香脸上几道清晰的掌印,问她发生了何事,春香将方才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明。
崇扬听过后,脸上出现了难言的神色,“姐姐,那刘氏生性刁蛮,我回去定会好好教训她,索性这回没出什么事,我看就……”
胭脂红冷冷地打断他,“你若还想留下楚思,便管好你的人,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我明白……我会护她周全。”
……
楚思远远走过来就看到胭脂红在训斥崇扬,崇扬被她训的低着头一声不吭,楚思半个多月前的气还未消,上去为崇扬抱不平。
“谁让你骂我夫君的?”
几人闻声回过头,楚思大喇喇走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挽住崇扬的胳膊,与胭脂红站在了对立面,“姐姐,这么长时间不见,竟特地跑到宫里来教训我夫君?”
胭脂红凝视了她一会,视线落到她缠着崇扬胳膊的手臂上,移开脸看别处,没有说话。
崇扬见楚思这般维护自己,心中窃喜,面上不露声色,“你别这么说,这次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周全,姐姐训我两句是应该的。”
楚思哼了声,“你是堂堂大泱朝的皇子,又是亲王,她凭什么训你?”
胭脂红皱眉看向楚思,“你怎么这般跟我说话?”
崇扬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笑着说,“姐姐大老远来一趟,先进屋喝杯茶吧,春香。”
春香急忙招呼人往屋里去。
崇扬识趣地给姐妹俩独处的机会,自己上外头呆着,他早晨好说歹说才将楚思约出来陪他游湖,不想出来的路上便遇上了这一遭,这会儿也只能耽搁了。
楚思往胭脂红那边瞅一眼,出声道,“你……是特意进宫来看我的?”
胭脂红:“不是,是来宫里送货,顺道过来看看。”
楚思咬牙,“你就不能骗骗我?”
胭脂红张了张嘴,没吭声。
楚思深吸一口气,上前拉着胭脂红的胳膊搭在自己腰上,将脸贴在她的胸口闭上眼睛,用力环住她的腰。
软玉温香抱满怀,胭脂红一愣,不由自主收紧了手臂。
楚思抱了她一会儿,又推开她,语气疏离,“姐姐请回吧,今夜我陪夫君去游湖,便不陪姐姐了。”
胭脂红还保持着抱她的姿势,闻言垂下了手,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子塞进她手中,“那……你玩的开心点,我走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越过她朝门口走去。
“站住!”楚思站在她身后喊,“我让你走你就走?”
胭脂红回过头,惴惴地望着她,“那我……”我该如何?
“走走走,我不想再见到你!”说着将她往外面推,自己也越过门槛走向另一头,大步离开了。
崇扬回来看到两人闹的不欢而散,不禁道,“思思怎么了?”
胭脂红垂了垂眸,扯出一抹生硬的笑,“你去哄哄她吧。”
崇扬点头,“哎。”
胭脂红在原地驻足了会儿,偏头对时舞说,“回去吧。”
楚思回屋拿起桌上那只碧玉手镯,扬手准备往地上摔,可一想到这镯子是自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磕磕绊绊一点点磨出来的,心里便舍不得,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抛光,这镯子便完工了。
她趴在桌上将镯子立在眼前把玩,神色恹恹,“我讨厌你……”
崇扬在外头敲门,“思思。”
“……”
崇扬继续敲,“我们走吧,你方才不是答应了陪我游湖?”
“……”
崇扬盯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父皇许我生辰那日出宫去,你若觉着宫里闷,那过几日我们便出宫散散心吧。”
房门终于打开,楚思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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