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与猪同居的日子(5)
孔白把自己关进卧室独自生着闷气,朱小毛在惴惴不安之中苦熬了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可忙了,敲门敲得手发软,赔礼赔得嘴抽筋,态度诚恳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但就是不见孔白有丝毫反应。
朱小毛心想这回坏了,要不就是孔白自杀了,要不就是他要被扫地出门了,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他的“白食梦”将彻底破灭,想着想着脑门上开始冒汗了。
正当他准备起脚踹门的时候,房门缓缓开启,孔白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好象任何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是朱小毛发现她的眼皮略微有些浮肿,眼角有稍许未抹尽的泪痕,想来是蒙头哭过一阵,而且为时不短,看着就让人心酸。
“走吧”孔白的语气很平静,很委婉,只是眼神非常空洞。
朱小毛小心翼翼地看了孔白一眼,心脏出现了极不规律的跳动,他弱弱地问道:“走?我?还是我们?”。
“你和我”孔白话一出口,朱小毛暗自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孔白并没有端茶送客的意思,那这白食当然还可以继续吃下去,想着想着他又笑了。
“去哪儿啊?要不要我给你提包?嘿嘿”朱小毛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双眼微眯,满脸都是媚笑,把“汉奸”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北湖,你去吗?”孔白挑衅般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朱小毛一挺胸:“当然去,不过这大冷天的去干什么呀?”。
“跳湖”孔白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别”朱小毛吓得拽紧了孔白的手,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仿佛两人现在就站在冰冷的北湖边。
“是不是还想让我告诉你银行卡的密码呀?”孔白想起了上次在登天桥上的那令人啼笑皆非一幕。
“才不是呢,我只是担心,担心……”朱小毛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点点波光闪过,笑意隐隐泛起,孔白嘴角微挑,会心地笑了起来,犹豫间,盈盈玉手搭在了朱小毛的臂膀上,她欣慰地说道:“真没想到在我最失意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你,小毛,真的谢谢你,你不用担心,刚刚我是逗你玩的”。
“我早就知道了”朱小毛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是担心别又跟上回一样,到了最后掉进湖里的又是我”。
“去死”孔白又被戏弄了一回,摊上这么个活宝,更年期至少提前十年。
一番看似随意的装扮,却恍若从画中飘然而出,黛眉秀长如柳,双眸如星似钻,小巧挺直的鼻梁,柔软娇润的红唇,香腮细腻光洁,粉面吹弹可破,削肩细腰,体态婀娜,肌肤有如凝脂般光洁细嫩,那是南方女孩所特有的烟笼雾熏,端得是清新脱俗,如莹莹雪莲在巍巍山巅傲然绽放。
乳白色的高领羊毛衫,外罩一件黑色的薄呢中长风衣,一条石磨蓝高腰牛仔裤紧裹着两条纤细健美的长腿,黑色的尖头绒面细长高跟鞋将身材抬得愈发挺拔出众。
除了美与好看之外,朱小毛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孔白,唉,到底是自己文化太低,还是古人遗留下来的词汇太贫乏呢?
出得门后,孔白头前开路,身心愉悦地接受着无数行人的注目礼,而有了身后三米开外那伙计的无私陪衬,貌美的愈发宛如月中娇娥,猥琐的愈加有如弃之敝履,这一美一丑走在街上,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当二人即将走到江州百货大楼时,朱小毛突然发出了一阵警示般的咳嗽声,他发现了问题,有人盯上了孔白,并且一直在侧后尾随前行,只是朱小毛的目标太隐蔽,再加上身处繁华地段,故而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俩是同行的伙伴。
孔白正忘情地留恋于一双双慕美而来的目光,身心飘飘欲仙,压根儿就没留意朱小毛的提醒,甚至于她已经忘记了朱小毛的存在,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有人紧步赶了上来,肩膀也被轻碰了一下。
转身一看,眼前站着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子,年约二十五六,相貌清秀,西装革履,笑容和善,腋下夹一黑色公文包,一副都市白领的翩翩风采。
“对不起小姐”眼镜彬彬有礼地向孔白致歉,与一般的路人不同,眼镜并没有失态,目光始终平视,不见有任何的猥亵不敬之意。
孔白嫣然一笑,正待开口敷衍几句,不料朱小毛不经意间快步赶了上来,硬生生地横插在了二人之间,如一堵并不厚实的墙把二人隔将开来,神情显得不太友好。
“是想问路吧?”朱小毛打量了一下眼镜,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眼镜的脸色陡然为之一变,很快他又微笑着点了点头,轻浮地瞟了朱小毛一眼,问道:“我想问一下百大怎么走”。
“百大?”孔白一怔,正想回应时又被朱小毛给抢先了。
“来,来,来”朱小毛亲昵地拉着眼镜的手,指着前方说道:“看见那个路口了吗?”。
眼镜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满了谦和的笑容,只是嘴角有了一些轻微的抽搐。
朱小毛郑重其事地指点道:“到那个路口你往东走,再看到一个路口往南走,再看到一个路口往西走,然后再看到一个路口往北走,一直走,就到百大了”。
眼镜连连点头示意,稍一琢磨,突然间他开始发飚了,骂道:“你他妈耍我,存心让我饶圈子是吗?”。
也是啊,如果按照朱小毛的指引,绕了半天又回到原地了,这伙计整起人来还真有一套啊!
“是你他妈先耍我的”朱小毛也发了大火,指着二十多米外的江州百大,怒斥道:“你他妈睁开你的猪眼看看,‘江州百大’这四个字哪一个都比你这头猪要大,你还假惺惺地问什么路?”。
朱小毛毫不客气地抓下了他的平光眼镜,对着眼前看了看,又一把摔在了地上,骂道:“猪八戒戴眼镜,你他妈装什么知识份子,还有你这破西装,城里人有几个会把三个纽扣全扣上的?再瞧瞧你这破包,我都不用看,里面肯定是一堆旧报纸,对吧?小子,就你这猪脑子也想出来闯荡江湖,趁早滚回去跟你师娘多学几年吧,你小子可以啊,上回在收容所马累怎么就没把你给抽死啊,还让你出来丢人现眼”。
被朱小毛一顿臭骂,丢了眼镜的“眼镜”吓得脸色煞白,这会儿他终于认出来了,12月31日晚两人曾经一同被丢进了收容所的车子,他还顺手牵羊摸走了朱小毛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为此还真的在收容所里被马累修理了一顿,被打得鼻青脸肿而又莫名其妙。
看着“眼镜”灰溜溜地狂奔而逃,孔白心有余悸地摸了一下胸口,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刚刚朱小毛的举止确实非常滑稽,别说是她了,就连围观的路人都笑成了一团。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想先听哪一个?”朱小毛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又开始摆谱了。
孔白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朱小毛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你的钱包不见了”。
孔白一楞,连忙取下背包,这才发现拉链被拉开了,一翻之后惊得目瞪口呆,这下她终于明白朱小毛为什么会当众羞辱“眼镜”了,焦急之余心中立即怒气横生。
不过当看到朱小毛的笑容后她又松了口气,心想,好消息肯定是钱包又被朱小毛拿回来了,但奇怪的是整个过程中,她并没有看到朱小毛索要钱包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好消息就是……”朱小毛果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钱包,在孔白眼前炫耀般地晃了晃,转瞬间风云突变,朱小毛一跺脚开始骂娘了。
这只钱包根本不是孔白的。
不可否认,朱小毛的手法的确老练,也很隐蔽,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伸手,不过可能是他太自信了,结果摸错了钱包,让孔白空欢喜了一场。
“这,这混帐孙子,气死我了”朱小毛直感觉有力无处使。
孔白傻傻地盯着朱小毛,心口又再次变得沉甸甸的,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一句现代俗语,叫“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转瞬间这风云又变了,翻开钱包,朱小毛的眼睛立即眯成了一丝缝,包里有厚厚的一叠钞票,估计有几千元之多,这似乎又应了一句老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看着路人投射而来的醋意目光,朱小毛数也没数就径自装进了口袋,脸上露了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异表情。
孔白仍没有从丢钱的痛苦中自拔出来,她盯着朱小毛,非常犹豫地说道:“要不,要不,我们还是把它交公吧,丢了这么多钱,那个失主一定急疯了,你看呢?”。
朱小毛一脸苦色:“交公?即使交了也找不到失主,还不如……”。
孔白以为朱小毛准备昧下这笔钱,心里感觉有些不快,平心而论,她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从小所接受的良好教育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孰料朱小毛并没有昧钱的意思,而是从口袋里再次掏出钱包,一甩手扔在了人行道上,结果引发了路人的哄抢。
“你疯了?”孔白一指朱小毛,怒气冲天地骂道。
“嘿嘿嘿,我没疯,是他们疯了”朱小毛指了一下身后正在轰抢的人群说道:“咱们还是快走吧,否则的话一会儿就得挨揍了”。
“为什么呀?”孔白听得一头雾水。
“为什么?那是冥钞,真他妈晦气,被那孙子给耍了”朱小毛拉起孔白的手,两人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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