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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04-

        infinite机构从创办之初到现在,已有近三十年的办学经验,从师资选拔到人才引进,始终是以“优中选优”为准则,意在建立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校外培训机构。

        任颖是infinite机构从分部特调回来的金牌讲师,从师范大学毕业后,曾在附属高中教过几年的书,也当过班级的班主任。在她的履历中,所任教班级的数学科目一直处于同层次领先位置,甚至还带出过几个高考数学的单科状元。

        她在机构几乎不上大班课,偶尔会带一两个人数不超十人的小班,甚至也会被有钱人点名,高价聘到家里给孩子当一对一家教。在来江城之前的头两天,她也才上完那边一个家里开矿场的小孩的课,转头到这,本以为不会这么快有活干,结果刚休息两天就接到了新家长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没有其他家长那么温柔,甚至还有点冰冷,但听得出是位女性:“任老师您好,我是让人从机构前台那里要到了您的电话,能麻烦您星期三晚上九点半来我家一趟吗?想让孩子跟您见个面。”

        任颖还不明白她的用意,便追问:“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什么事呢?”

        那人道:“我想让孩子上您的一对一家教课,所以具体事情需要当面谈一下。”

        任颖明白了:“这样啊,那不用等到星期三,我明天下午会去机构,您可以……”

        “抱歉,我今晚要去外地出差,最早也是星期三下午回来。”那人打断她道。

        任颖说不出什么了,只能愣愣地道:“好的……”

        那人:“那就这样了,稍后我会把地址发在您手机上。”

        说完就摁断了。

        任颖还没从这短暂的对话中反应过来,玄关的门又被钥匙打开了,一转头,只见林东华抱着林婷遛完弯回来了。林东华见任颖神情恍惚得很,便哄着林婷穿好了拖鞋,然后将她带到房间里让她自己玩,最后走出来,坐到任颖旁边,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老公,”任颖说道:“我刚接到一个家长的电话,说是让我给她孩子做一对一辅导。”

        林东华边削着苹果边道:“那不挺好的,这么快又有工作了。”

        任颖点头:“那倒是,”随即一想,有些叹气,“不过那家长语气挺凶的,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叛逆呢。”

        林东华哭笑不得:“孩子么,很正常。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别着急就是了。”

        “唉,也是。”任颖接过林东华递过来一半的苹果,咬了一口,不禁又道:“不过我教书这么多年,小棠那孩子真是我见过最懂事、最不让人操心的了。”

        林东华闻言,却似乎并不觉得舒坦,反而眉头微锁,带着点严肃的意味,轻轻摇头道:“又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有她那样的遭遇。本来日子过着就不容易,难不成还成天给她哥找事,让她哥添堵?”

        任颖突然不说话了。

        沉默许久,仍是她先开口:“他们两兄妹的那个畜生爹找着了么,这么多年怎么也没个消息?”

        林东华一抿嘴:“找不着还算好,要是找着了,这不等于白给他送了颗摇钱树过去。”说到话头上,他忍不住想抽烟,于是便伸手从裤包里摸出一根,拿着打火机点上,“要是那畜生知道自己还有两个活在世上,能干活能赚钱的儿女,那不得成天跑到修理厂闹,像个什么样子。”

        任颖叹了口气:“但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觉得闻逐那孩子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找他爸。”

        “那就让他想,”林东华严肃的语气不减,甚至还多了一层火气:“就他爹那畜生干啥啥不行的德行,要不是当年我带着闻逐学一门技术,估计早犯什么大事儿把牢底坐穿了!妈的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多大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任颖哭笑不得:“皇上不急太监急。”

        话音刚落,林婷的房门就被打开了。只见林婷抱着她最爱的玩具熊,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口道:“爸爸妈妈,你们太吵了。”

        两人:“……”

        云华锦城离中心城区近,四周交通也发达,过了下班高峰期后,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明显减少了。

        任颖早早地赶地铁去往目的地,到了站,跟着导航在住宅区里七拐八弯地绕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a区5号。这是一栋小型别墅,除开房屋原本自带的两层户型加小阁楼外,还附赠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花草,被人精心打理过,整齐地摆放在栅栏一侧。

        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她想。

        她越过门前的几个小石阶,伸手按下了门铃。门铃响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阿姨。阿姨给她从旁边拿来了一双拖鞋,示意她换上,随后又把她脱下来的高跟鞋放进玄关架子上。

        麻利地做完这些,阿姨便要领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夫人和小少爷已经在二楼书房等着了,我带您过去。”

        任颖点头:“麻烦了。”

        两人刚一上二楼,便听见右边书房里传来的声响,再走近些,是个女人的声音:“我们都忙,你爸这么多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也就我还能抽点时间过来管你,不然你这成绩还不知道要差到什么地步。”

        随后,不知里面说了点什么,女人的语气突然加重了:“不补课还能考高分那是别人聪明,你聪明吗?你要是聪明,还能坐不稳你们班第一名的位置?”

        “别给我找什么理由和借口,我辛辛苦苦花大价钱请老师给你上私课为了什么,不就是让你有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绩吗!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来你这儿找罪受的!”

        说话间,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随即引入眼帘的,是女人眉头紧锁的怒意和灯光下少年沉默的背影。

        女人看见任颖,立马认出了她,道:“任老师是吧,正好我和我儿子在等您。”说完,她看向一旁的阿姨:“张姨,泡杯红茶上来。”

        张姨应了声,转身便下楼。

        任颖跟着孟月进了书房,心里在打鼓,回想方才的情景,她以为这少年这会儿一定被他母亲凶的哭了,却不想他竟然面无表情,甚至眼中连一点难过都没有,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汪死水。

        姜槐先一步跟她打招呼:“任老师好。”

        “啊……嗯,你好。”任颖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听孟月道:“我看过老师您的资料,听说您曾经在附属高中的尖子班任教,还带出过几位数学单科状元。”

        任颖勉强一笑:“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孟月一颔首,又说:“我儿子姜槐今年高二,还有一年半左右高考,但是数学成绩不理想,希望老师您能多帮他补补。”

        任颖迟疑了一下,追问:“请问近期有考试吗?考了多少分?”

        孟月:“有,128。”

        任颖:“……”这叫“不理想”?

        屋内一时有些尴尬,还好张姨上来送红茶打破了僵局,坐在任颖一旁迟迟未开口的姜槐突然道:“妈,我想自己跟老师说。”

        孟月闻言,意味不明地一笑,道:“你也知道自己这成绩丢人了?”

        任颖:“……”不丢人啊。

        孟月虽是这样说,但仍是起身离去,将门关上了。门一关,气氛稍微缓和了点,但姜槐并没有要与她主动搭话的意思,而是自己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试卷和作业,自顾自地做了起来。任颖以为他腼腆,便也不立即上前询问,只是起身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飞快地在纸面上写答案。

        这期间,任颖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想起身再去看姜槐一眼,可刚一动,就听姜槐叫她:“老师,时间快到了,你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

        任颖一愣,踱步上前:“姜同学,没有要问老师的吗?”

        话已出口,她却后悔了。这孩子哪儿还需要问她呢,就光是她看见的这一面,没一道题是错的,全打了勾。一时间,任颖觉得这是自己从业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省心、拿钱最轻松的一次,于是在心里呼了口气,转身真要拿东西走,却无意间瞟到姜槐校服上的标志,问道:“你是二中的?”

        姜槐仍旧沉在题海里,头也不抬:“嗯。”

        “真巧。”

        他难得追问:“巧什么?”

        任颖:“我家有个小孩儿也在二中读书。”

        姜槐:“哦。”

        话题到此结束,任颖和孟月打过招呼后便走了。出了门,回想起方才的种种,任颖不禁觉得这一家人仿佛都冷冰冰的,母亲对孩子冷冰冰的,孩子对母亲也冷冰冰的,这么大的房子更冷冰冰的。

        这么冷,估计架都吵不起来。她想。

        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走出姜家的小院子,任颖远远瞧见路灯下站着个人,身形修长,好像还抽着烟,一圈圈云雾从他脸颊一侧飘出,又在风中消散。

        是闻逐。

        任颖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闻逐叼着烟,一字一句地道:“华哥在和孙老板谈生意,喝了点酒,不方便开车,怕嫂子你太晚回去不安全,让我来接你。车我停外面的,走吧。”

        “行。”说着,任颖就要走,却见闻逐抬手朝姜家的方向指了指,道:“你教的学生住这儿?”

        “啊。”任颖应着。

        “啧,”闻逐倏地一笑,“有钱。”

        任颖看着他:“羡慕?”

        闻逐点头:“谁不羡慕啊,跟谁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

        任颖被他逗笑了:“行了行了,快走,冻死我了!”说着,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越过闻逐往区外走。

        就在方才,闻逐站在路灯下等着任颖朝自己走来时,无意间瞟到二楼靠右的一个房间窗户中,一个小孩儿微微地探出来,看不清容貌,但只是朝不知哪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又将窗帘拉上了。

        只一眼,闻逐也不多看,抽着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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