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东家,咱们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送到吗?”在看到一个明显的头盖骨后,汪小松战战兢兢,“实在不行,下次吧,下次带着姜三姜四来。”

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头盖骨跟后脑勺分家了。

郑如谦叹气,“找不着老三就算了,但北疆咱得留个据点啊。”

总不能辛辛苦苦白跑一趟,就这样夹着尾巴回去了。

“那行,咱们往村落里走,往人多的地方走。”汪小松快哭了,“这种偏僻的雪地,是真吓人啊。”

俩人勒转缰绳,朝着冒出炊烟的村落赶去。

本以为能够躲避掉危险,却没想到有炊烟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

新年过后的一二月,正是鞑虏们吃光存货,又没有新粮的青黄不接时刻,土地的贫瘠和寒冷的气候注定他们吃不饱肚子,注定他们的小孩只能饿死。

为了生存,为了延续后代,他们骑着马匹,拿着长刀,冲进一个个飘起炊烟的院落。

这里是大渝王朝的地盘,江南丰厚的粮食每年都会运送过来,分发给同样饥饿的边疆百姓。

有肉,有菜,有米面。

只要杀光村落里的人,这些粮食就是他们的了。

鞑虏们嬉笑着,经由哨兵打探并无埋伏后,一个个扛起长刀,肆无忌惮地闯进村落,惊起鸡鸭狂叫,猫狗哀嚎,驴马嘶鸣。

唯独没有人类的惊慌。

因为马足够快,刀足够利,村落的百姓还没从笑谈中回过神,就已经尸首分家。

一个,一个,又一个。

大渝人的脑袋滚落在地上,染出漂亮的红色雪花。

“好,好。”鞑虏兴奋地叫嚣,“杀,抢粮食,吃饱饭,夺女人。”

藏在骨子里的嗜血本性,在这一刻沸腾到极点。

他们杀光男人小孩,抢光米面肉菜,还要掠夺走能孕育生命的年轻女性。

刀起刀落间,祥和安宁的村落就此消失。

等郑如谦和汪小松赶到,杀戮已经接近尾声,四周一片寂静,唯独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腥气,有点像张姑姑杀鸡鸭时的味道,但更浓郁一些。

“都冒炊烟了,肉应该是熟的才对,怎么这个味。”汪小松嘀咕。

郑如谦没说话,只感觉到心脏怦怦乱跳,像是有什么让人不安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迅速勒停马儿,正欲掉头离开,却为时已晚。

一位满身鲜血的鞑虏走出村口,手里还拽着把长发,长发那头是个被拖行的年轻女子,已经辨不出死活。

看到马车上的两人,他轻蔑地笑了,“送死,来了。”

说完,丢掉长发女人,翻身上马。

“走,走,走啊。”郑如谦疯了似的掉转缰绳,“快走,马儿,快走。”

理论上马车是跑不过马匹的,但这一刻,老马像通了灵性一样扭头狂奔,连带着车辕上的两人都跟着颠簸震荡,面色煞白。

鞑虏在后头追着,还饶有兴致地吹起口哨,像是在逗弄牲畜。

他知道的,马车上的这两个人跑不了。

马车里的东西,也会成为战利品。

“东家,东家都怪我。”汪小松逐渐崩溃,“早知道咱们继续走密林,咱们不来村落了啊,我们要是死了,妹妹得多伤心啊。”

“姑娘还有其他哥哥,我妹妹可就我一个,我走了她可怎么活呀。”

说着,他放声大哭,连残雪打进嘴里也毫不在意。

哭声传到后头,马背上的鞑虏陡然大笑起来,像是嘲讽懦弱无能的大渝人,又像是讥笑被逗弄的两只猴。

“别哭了。”郑如谦大喝,“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

妹妹是有五个哥哥,但每个哥哥的爱都不一样,每个哥哥都要呵护她,看着她幸福快乐地长大。

二哥还没有给妹妹买镶了东珠的绣鞋,也没有把运输线路铺满整个大渝王朝,更没有赚到足够满意的金钱。

他怎么能死呢。

他不能死。

可他还是要死了。

后头的鞑虏似乎逗弄累了,加快速度冲上前,一刀挥向郑如谦的脖颈。

只需眨眼功夫,郑老二的头骨就会深埋在北疆的雪地里,成为无数枉死冤魂中的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

汪小松突然抱住郑如谦,大吼大叫着交代遗言,“东家,你要是活了,记得对我妹妹好点,给她找个好夫家。”

有人活在世上仅仅是活着,有些人却能创造更大的价值,更多的利益。

毫无疑问,郑如谦是后者,汪小松自认为是前者。

如果他们一起死便罢,如果他们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汪小松希望是东家。

“小松……”郑如谦惊呆了。

这世上能够舍身为对方的人不多,哥哥对妹妹义无反顾正常,可汪小松跟他只是雇佣关系,一个东家一个长工罢了。

从来没见过愿意为东家舍命的长工,这次要是能侥幸逃脱,必须涨月银。

郑如谦胡思乱想着,从来没觉得时光如此漫长过。

挥来的刀,汪小松的泪,还有姜笙泛红的眼圈,兄弟们缄默的神情,在他的脑海迅捷闪过。

等回过神的时候,刀锋已经袭到了汪小松的脖颈上。

看力度和角度,应该是打算一刀斩下两个头颅。

汪小松失算了,白白搭上条人命,如果躲一躲,说不定能撑到人救援呢。

这是郑如谦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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