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戏
第131章
青龙节如期而至。
这些日子，街上随处可见达戏台子的工人、以及外地慕名赶来的几个戏班子，都等着在青龙节大展身手……
一整日，空阳频频站在肆铺门前探头，看天光迟迟未落，期盼又焦急。
“脖子都快盼成鹅颈了。”关漓抱着女儿，笑着逗趣。
空阳脸红，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笑得腼腆：
“是太急了些……”
两人正聊着天，倏地门口光线微暗，颀长的身影顷刻踏入铺内。
这样早的时辰，沈冬七就穿着一身常服过来，两人都怔愣了下。
关漓对视上他的视线，心下了然，道：
“你稍等一会，我把东西拿给你。”
她将女儿转交到空阳手里，转身上了二楼。
借着遮掩，从空间拿出卷起的画轴，下楼交到沈冬七手里。
肆铺里没有别的客人，沈冬七也没有太避讳空阳，只略微迈了几步，走到货架与货架之间，展开卷轴。
本用来作画的一幅卷轴，此刻绘制满了精密细致的水窖图案与备注，密密麻麻……
沈冬七墨眸瞬间放出光亮，收起卷轴，也从腰间掏出一包银子，塞向她怀中：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这是你的报酬，收着吧。”
关漓掂了掂钱袋子，这份量，至少有上百两。
她杏眸波澜不兴，只瞥了一眼，便把视线投到他俊脸上，声线略低：
“你要的东西到手了，我要的呢？”
她口中所指，自然是约定好的查出劫匪一事。
只是，她早已识破了劫匪的身份。
“你放心，”沈冬七唇畔含笑，“那面具劫匪已经抓到了，在押来的路上，今夜事成后，我把人交给你处置。”
关漓眼底掠过讥诮，点头：
“那我就等着。”
她后退几步，有意和他拉开距离，做了个请客出门的手势。
多日不见面，沈冬七薄唇微微翕张，有意和她多聊片刻，无奈身在肆铺，又有空阳在旁边，不是私谈的时机。
略微颔首，沈冬七便抬起修长双腿，匆匆出了肆铺。
托人查案一事，关漓没瞒着空阳，待沈冬七前脚才走，空阳便急忙问：
“姐姐，抓到那日的劫匪，你打算怎么处置？”
关漓低头，双眸凝视着女儿的小脸，岔开话题，问：
“空阳，假若有一天，我要独身离开一段时日，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我能拜托你帮我抚养星河吗？”
自己要和沈冬七撕破脸，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吧？
猪岭山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只是，路线太过危险，实在没办法带空阳和女儿一起冒险……
想到此，关漓将手中的银袋子交给空阳，嘱咐道：
“这些银两你保管好，将来新庵堂要用钱的地方还不少呢。”
空阳有些慌张，“姐姐，你……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明明她们的日子正在变好，昌旺街的新庵堂每日都在建，农贸肆的生意不错，也逐步上了轨道，怎么关漓忽然会说这种话……
怕吓着她，关漓连忙转移话题，安抚摸了摸她颅顶：
“这不是居安思危么？我只是说万一，你想到哪去了？”
见她笑得眉眼压弯，空阳才松了一口气，过了片息，她又满脸郑重答道：
“要是真有万一的那日，姐姐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会好好照顾星河，谁也别想伤害她！”
这样生离死别的假如，关漓已经是第二次提起了，虽然每回都故作玩笑，可是……
不知怎的，空阳心里有些忐忑，直觉关漓终有一日，会如人间蒸发般，销声匿迹。
看她的模样，关漓欲言又止，把女儿抱过来，道：
“反正现在没什么客人，不如今日提早关门，咱们去昌旺街占位看戏去？”
提及青龙戏，空阳漆黑的圆眸立即一亮，“我去搬凳子！”
青龙戏是祭神的戏，彼时妈祖会坐轿被百姓抬到金沙溪畔，今夜金沙溪附近必定拥挤，关漓不敢把女儿背在身后，拿了婴儿背带，将她护在自己怀中。
两人抬了一张加高的长板凳，空阳肩头挂着个褡裢，里头装满了瓜仁饴糖，以及两大一小的水囊。
“人好多！”空阳惊愕睁圆眼睛，感慨：
“还以为咱们来得算早，没成想妇姥乡亲们都提早来占场子了。”
越靠近金沙溪，百姓越多，大部分都如她们一样，搬出家中的板凳、携上孩子，有说有笑……
关漓指了指一棵树底下，道：
“去那儿坐吧？”
“不能去。”空阳立即摇头否决，解释道：
“夜里不知会有多少百姓爬树看青龙戏，咱买带着星河，得离那儿远些。”
金沙溪畔，夕阳将溪水染得通红，天上的彩云被风推来搡去。
青龙戏早划好了场地，就在金沙溪对面的开阔空地。
而岸的这边，最佳的观看位置摆放了不少黑漆木椅、茶几等物，显然是留给有门户之人的，
一根细长的麻绳在半空拦挡开，剩余的地方，才是平民百姓能挑的位置，泾渭分明。
两人又徘徊了片刻功夫，已经有不少百姓摆放好椅凳，她们也瞧好了位置，匆匆将板凳放过去。
日头彻底西沉前，有锣鼓开道，仪仗队敲敲打打地，就把坐在轿上的妈祖神像抬出来了，妈祖面前是三张八仙桌，摆满贡品，馋得小孩们直吮手指。
夜幕渐渐垂落，两行衙差打头出现，高喊着“县令到”“钦差大人到”等话，吸引百姓纷纷起身扭头。
关漓眼睛随着县令等人移动，不多会儿，他们便坐到了那些黑漆木椅上，顷刻，就有人端上茶水瓜果，排场不小。
对岸燃起了火把，烟雾缭绕，两条大青龙舞得出神入化。
关漓听着热闹的吹打唱声，视线却在寻找江玉盈和沈冬七。
夜色昏暗，借着不远处火把的光芒，她目光终于锁定了江玉盈，但下一瞬，不禁诧异：
“怎么江璟房也来了？”
闻言，专心看戏的空阳立马扭头，顺着她视线望去，“还真是，他怎么也在这儿？”
“别怕。”察觉到空阳身体有些紧绷，关漓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
“今夜主意着些，咱们别走散。”
正在这时，坐在前排的江璟房，倏地也回过头来。
隔着拥挤的人头，江璟房竟一下就捕捉到了关漓两人，随后，江璟房立即虽身侧的男仆低语几句，男仆立即抬步向关漓她们缓慢挤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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