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披死人皮
山里的东西,一旦有了修为,就能幻化,多以人形见人。
可如今白娘娘这般作态,分明是在告诉我爷爷,它记仇了。
我爷爷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爷爷知道,山里的东西不好惹,能不接触,就尽量不要接触,以免招惹。
可当年,分明是对方上赶着去找我爷爷的。
而今对方没能靠自己蜕皮,化作蛟身,坏了修为,也不能赖我爷爷啊。
况且,当初说好的无论结果如何,也不会报复的。
想了想,爷爷又跪了下去,好声好气,恭恭敬敬的说:“白娘娘,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您要是想撒气,冲着我来,陈奇绝无怨言。但我那孙子是无辜的,我恳求您放他一马。”
说完,爷爷以头抢地,砰砰砰的磕起响头,不一会儿,爷爷的额头就红了一片。
那雕像没有回应,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爷爷,嘴角的裂缝越来越大。
对方的态度很明显,没得商量。
于是爷爷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了,站起来指着雕像就开始破口大骂。
轰隆一声,刚刚放晴的天气,突然响起雷声。
庙外的天一下子暗沉下来,庙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毒蛇吐信。
我爷爷记的清楚,这动静,跟当年他帮对方剥皮后,发出的声音一样。
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爷爷骂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魂不守舍。
他开始想,白娘娘不打算放过我,那我今后会怎么样?
是一辈子没有皮,就那么血拉拉的活着,见不得人?
还是撑不过几天,就一命呜呼?
才出生就碰到这种事,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没准我死后怨气冲天,今后就变成专门剥人皮的邪祟了。
想到这,我爷爷咬牙站了起来。
他指着白娘娘的雕像骂道:“别以为修出点能耐,我就真的怕了你。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那好,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当初能扒了你的皮,现在也不差这点能耐,我陈奇也不是好惹的。”
放完狠话,我爷爷跌跌撞撞跑回家里。
爷爷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他当然不会就此认命。
回到家里,我爷爷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把我抢到怀里,然后把包袱扔给我爹,让我爹现在就离开家,隐姓埋名,一辈子不要回来。
我爹当然不会同意。
短短几天,他没了媳妇,自己儿子又变成这样,现在还要让他离开自己老爹身边。
这不是要他命嘛。
爷爷这次没有打骂,认真的跟我爹说,那东西是不打算放过我,乃至整个陈家了。
我现在就是拿东西的锚点,根本离不了村,所以他只能带着我玩儿命。
如果赢了,今后或许还有相见的那天。
如果输了,那至少他能多活两年,总不能一家子全部折这儿。
我爹没办法,最后连夜跑出了村子。
等他走了,我爷爷抱着我进了祖屋,搬出祖师排位。
天下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各自的规矩。而这些规矩,都是当年的祖师传下来的。
不守规矩,入不得行,没入行的人,也得不了这一行的传承,成不了气候。
我爷爷,是实打实的得过传承,正儿八经拜过祖师鲁班的皮匠。
我爷爷捧着祖师牌位看了好半天,最后一咬牙,把牌位倒插进香炉里面,只剩一个底座。
这要是被人看到,指定骂我爷爷大不孝、大不敬。
因为这个做法,等于是倒反天罡,欺师灭祖。
但常人不知道,这皮匠一门,其实有两个祖师爷,一明一暗,一正一邪。
正的,明的,自然是匠人祖师,鲁班。
而另一个,则是三头八臂,削骨还父,割肉还母的哪吒。
这个哪吒,可不是被人称颂的三坛海会大神,供在庙里的天官正神,而是实打实的邪神,专管扒皮抽筋,削肉剔骨。
两个传承,一正一邪,一明一暗,传至南方后,曾与祝由巫术结合,发展出两门传承。
一门就是皮匠,而另一门,则是那伤天害理的造畜之术。
在皮匠行当里,每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都会被师父严令警告,此后只能拜鲁班,不能拜哪吒,只能拜正神,不能拜邪神。
可如今这情况,鲁班祖师传下来的能耐,已经不足以救我的命。
想为我波出一条生路,只能拜那邪神祖师。
我爷爷把我放在地上,掏出剥皮刀,咬紧牙根,咔嚓一声,切掉自己的小指。
他把小指扔进香炉里,又把血淋在牌位上,退回去后,跪下就开始不停地磕头。
“不孝徒孙陈奇,今日遭逢大难,忤逆师门严命,叛出正宗,转头邪门。自此天杀地绝,血染灵明,不入幽冥,永不轮回,纵使魂飞魄散,也绝不悔恨。”
话落,一股浓烟从香炉里腾起,紧接着祖师牌位被火焰包裹,直至化为灰烬。
扑鼻恶臭笼罩整个房间,仿佛化作冥府死地。
爷爷却半点不慌,只是期待的看着房中的浓烟。
等啊等,浓烟逐渐消散,爷爷绝望了,一骨碌倒在地上。
祖师牌位焚毁,说明鲁班祖师点头了,将他逐出师门。
可浓烟就不聚形,这说明邪门祖师没收他入门墙啊。
爷爷想起邪门祖师的介绍,发了狠,拿起剥皮刀,就往胸口捅。
噗嗤一声,爷爷额头直冒白毛汗。
他硬生生的将心头肉挖了出来。
隔着血红的薄膜,甚至隐约能看到里头跳动的心脏。
爷爷用膝盖匍匐着前进,从香炉里掏出一把香灰往伤口塞,而后将心头肉往里一扔。
火焰和浓烟再次腾起。
这一次,浓烟聚型,隐约可见三头八臂,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虚影。
那虚影只存了两秒,就无风自散,重新化作浓烟,一部分往我肉里钻,另一部分钻进我爷爷的七窍里。
我爷爷发出凄厉的喊叫,整个人滚到地上。
他百爪挠心一样,死命揪着头发,抓着皮肉,直至皮开肉绽,浑身没有一寸完好,才昏迷过去。
等我爷醒了之后,他就拎着剥皮刀,抱着我上了后山,一待就是七天。
这七天里,见过我爷爷的人,都说他疯了。
他漫山遍野的找蛇,找到之后也不杀,而是活生生的将蛇皮剥下来,小心翼翼的裁剪出七寸位置的一小块,贴到我身上,然后取出蛇胆,涂抹到我身上。
一连七天,被他扔掉的蛇皮和被剥了皮的蛇躯挂满了一树。
有人看到,被吓得两脚发软。
他们说,那些蛇躯挂在树上时,还在痛苦的挣扎,拼命的往自己的蛇皮钻,似乎想拿回自己的皮。
村里人一开始还想劝一劝我爷爷,可看到那些蛇,还有我爷爷疯了一样的举动,连后山都不敢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我爷爷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七天后,我爷爷抱着我下了山。
等第二天他抱着我出门,村里人都发现,我身上已经长好了皮肤。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皮肤很白,白得不正常,跟死人一样。
而且我的皮肤也很冷,冷得如同里面没有血。
村里人都说,我身上的皮不是我的。
我爷爷上山那几天,是去挖坟了。
我身上的皮,是一张我爷爷不知道从谁身上剥下来的死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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