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男人的种
片刻后，奶奶从屋里出来，黑着脸把一个破布缝成的荷包扔给了我，“给你！娘儿两一个死德行，都是来老冯家讨债的！”
“你不是没拿吗？”
我接住破荷包，反唇相讥，“这么看不上我们娘儿两，为啥还把我妈的东西当个宝贝藏着不给？”
噗。
噗。
讥笑声四起，邻居们都捂着嘴笑话奶奶贪小辈的东西。
“你这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奶奶一辈子最要脸，被街坊邻居这么一嘲笑，顿时涨红了老脸，狠狠剜了我一眼，扯着嗓子骂道：“她李秀英嫁到我们冯家，就是我们老冯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老冯家的东西，我拿着有错？再说了，这东西还是野男人给的，我嫌丢脸！”
“你再骂一句？”
我脸一沉，攥紧了荷包，蹭的逼近奶奶一步。
奶奶的个子很矮，我足足比她两一个半的头，站在她面前，有着绝对的压迫感。
“你要干啥？你一个死丫头，还要打我不成？”奶奶眼神瑟缩了一下，又仗着邻居们在，我一个小辈不敢对她动手，顿时一蹦三尺高，指着我鼻子骂，“反正李秀英把丑事做了，我也不怕丑了。她当年去了九龙山，回来就有了你，还整天看着那个破东西念叨，不是有了野男人是啥？”
“还有你，你肯定是那野男人的种！我们老冯家不是冤大头，李秀英爬墙，还要让我家大春给养野种，凭什么？苗凤珍她要不是理亏，她怎么会养你个死丫头养这么多年？”
……
奶奶拿出了几十年骂街的本事，拍着大腿，跳着脚，唾沫星子往我脸上喷溅着。
原本喧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邻居们一时还没消化奶奶说的话，谁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但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觉得自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赤条条的，被拉到了人前示众，胸口充斥着熊熊怒火，脸也火辣辣的滚烫。
我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像是站在烈日下曝晒了几个小时一样，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却一片冰凉，本能的死死盯着奶奶。
奶奶的嘴在我眼前一张一合，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又脏又耻辱的字眼，像针一样，一根一根刺入了我心口……
她说什么？
我妈有野男人？
我也是野种？
恍惚中，就见爷爷从外面回来，满脸怒容奔向了奶奶。
啪！
一阵脆响。
我猛然清醒了过来。
刚才还四处漏风，满是委屈和难过的心，一下子就被缝补了。
“爷爷……”我叫了声爷爷，眼圈一下子红了，要说的话已经哽咽着说不出来了。
“丫丫，让你受委屈了。”爷爷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又狠狠瞪了奶奶一眼，“你奶奶胡说八道，你别信她。你是我们冯家的闺女，你妈受了老大的罪才有了你，又拿命换来的，怎么就不金贵了？以后谁敢再胡说八道满嘴喷粪，爷爷敲断她的狗腿！”
说最后一句话时，爷爷看向奶奶，眼神冷冰冰的。
“冯德旺，天杀的老畜生，你为了一个野种竟然打我？”爷爷一巴掌力气很大，奶奶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彻底把脸豁出去了，又哭又闹又骂，“她都要提刀杀虎子了，你还护着她！”
邻居们摇了摇头，纷纷离开了。
爷爷先牵着我走到我爸跟前，照着我爸的脑袋重重拍了一巴掌，冷哼，“自家闺女被欺负成那样儿了，你都不知道护着？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玩意儿！”
“爸，我……”
我爸表情讪讪的，试图辩解。
爷爷看都没看他一眼，又牵着我走到虎子跟前，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柔和，“丫丫，虎子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掺和进来，你救他一把，成不成？”
“好！”
我红着眼点了点头。
接着，我让爷爷去找了两张黄纸，用剪刀将两张黄纸剪成了人形，其中一张黄纸上写上虎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将那张空白的扣在空碗下，然后刺破了虎子的印堂。
等虎子印堂上的血将黄纸全染成黑色后，我快速将黄纸也扣在空碗下，然后用杀猪刀将空碗猛然劈成了两半！
“呕，呕……”
空碗一劈两半，虎子立刻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黑的红的吐了半天，才算吐干净了，刘春娇不放心他手腕上的伤，又拉着我爸抱着虎子火急火燎去找村医看了。
爷爷慈爱的冲我笑。
奶奶又指桑骂槐说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一转身，回了东屋，迫不及待的拿出了破荷包里的东西，发现竟然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石头！
我怔了怔。
这就是南壬。
我妈借胎时从九龙山带回来的东西？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黑石头有什么特别的，我只能先把黑石头放在一旁，然后把几个疑点梳理了一下：
一，我妈的尸身是怎么从坟穴里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这么多年竟然完好无损；
二，我妈死了十九年了，为什么偏偏在姥姥让我找这东西对付温知韫时，我妈也恰好出现，且在找这个东西？
这两个疑问联系到一起，我脊背猛然蹿上一阵寒意：我妈背后，该不会是温知韫吧？
又想到奶奶今天骂我妈偷人的话，我心里乱糟糟的，干脆躺在床上等天黑。
不知不觉的，天又黑了。
我爸几次讪讪的想跟我说话，我都冷着脸没搭理，他只好舔着脸把准备好的一捧香灰、一捧墓前土，和一块超过十年以上的旧棺材板放到了我门口，又给我送来了晚饭。
吃完饭后，我把香灰和墓前土搅和了，撒在窗户台上，又将棺材板横着挡在了门口。
姥姥教过我，尸不过尺，棺能拦尸。
只要棺材板拦住门，我妈就没办法逃走了——今晚，我必须得困住我妈，再作法超度，让我妈好生安息。
只要我妈尸身归土，魂魄归天，就不会再被控制了。
一眨眼，夜深了。
我将那块黑石头放在了窗台上，耐心等着我妈到来。
但我等了整整一晚，我妈都没有现身，我只能满怀心事躺回床上，或许折腾了一天的缘故，我合上眼就睡着了。
“大春，大春！”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响起了刘春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咒骂声，“你快死出来，你妈那个老不死的她，她把虎子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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