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娇憨
闷热的六月底,黄庭山来了一场绵绵山雨。
宋薇歌坐在青檐下的石阶上,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听着音乐。
偶尔会有细雨越过屋檐,打湿她的裤腿,她也并不在意。
“别打坐了,起来吧。”
大约一点钟的时候,打坐中的宁危被宋薇歌叫醒了。
修炼无非是内蕴元神、外养三气,基本不会出现被人打扰,就会走火入魔的情况。
当然,画符的时候除外。
“怎么了?”
宁危起身,发现窗外的风雨已经停了。
天空澄澈,还飘着几朵白云。
院子里都是雨后泥土的气息,树叶上还挂着露珠。
他低头一看,发现桌上杂乱的笔墨纸砚都拾掇好了。
黄纸被规整成了一沓,和丹砂盒一起放在砚边,狼毫符笔被挂在了毛笔架上。
作为一个符修,专业技能放下不了一点。
就跟学校那些美术生一样,天天捣鼓那些油桶、调色盘、铅笔、画纸,乱是必然的。
甚至还有人说,不要要求美术生的画桌干净了,他们连辣条西瓜蛋糕小零食都往画桌上扔。
宁危算是比较乱,但还没到零食往桌上扔的程度。
这次桌上罕见的规整,宁危不禁笑了一下。
都说除了爸妈,没人帮你收拾桌子,他这算什么?
“还能干什么?吃饭啊。”
宋薇歌一只手叉着腰,“还要让我请你啊?”
“你做饭了?”
宁危惊讶,没想到宋薇歌还会做饭。
“快点来吃吧。”
宋薇歌催促,已经坐在小石凳上了。
又是帮忙收拾桌子,又是做饭的。
宁危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又顿了一下。
他想起早上八点多,去接宋薇歌手里的西瓜的时候,问宋薇歌有没有吃早饭。
宋薇歌当时说没来得及吃早饭。
于情于理都得给她做个早饭的,但是这姑娘实在是过于懂事,愣是一句没提,导致宁危忘了这茬。
倒是一直在催宁危赶快把西瓜切了,让他不要浪费。
宋薇歌愣是监督着宁危把西瓜都吃完了。
好家伙,她早上是一口没吃,宁危反而是吃西瓜吃饱了。
她早上什么都没吃,背着半颗西瓜走了那么长的山路。
饿了那么久,一句抱怨没有,还做好了饭让宁危来吃。
“对不起啊。”
宁危坐到另一个小石凳上,惭愧道:“你早上没吃不说,还让你给我做饭。”
“这有什么的,反正我早上也不怎么爱吃饭。”
宋薇歌递给了他一双筷子,“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嗯?这是?”
“麻辣土豆条,但考虑到你不能吃辣,所以换成孜然味了。”
宋薇歌盛了一碗米饭,这倒不是给宁危盛的,她夹菜吃了起来。
虽然嘴上说早上不怎么吃饭,但她确实已经很饿了。
她又不是青城峨眉那些修道的。
背着七八斤的西瓜走了将近四公里的山路,能不饿吗?
她做好饭还踟躇了一会儿,在想要不要叫醒宁危。
宋薇歌也怕出现电视剧里走火入魔的情况。
但最后还是叫醒宁危了。
“我尝尝。”
宁危也盛了碗饭,夹了一筷孜然土豆条,放在嘴里嚼了嚼,惊奇道:“我说宋小姐,你这手艺可以啊。”
“你吃得下就好。”
宋薇歌吃着饭,自然而然的说:“我就是想你天天就是鸡蛋,油麦菜,土豆换着吃,口味肯定淡的很,换个油炸土豆条可能会更开胃一点。”
她说的很自然。
宁危愣了一会儿,说了句谢谢。
怕他吃不上水果,所以背着半颗瓜走了山路。
看他厨房就那么几种菜,所以想着给他换着口味做点吃的。
这女人聪明的过分。
但有时候又傻的可爱。
上次吃火锅知道他吃不了辣的,这次愣是把辣椒粉换成了孜然粉。
但宁危可是和她一起吃过钵钵鸡的,钵钵鸡也是辣的。
他是能吃辣,但吃不了川渝火锅现在那种堪比辣椒精的辣。
结果宋薇歌愣是忘了一起吃钵钵鸡的事,只把他吃不了辣这事儿当成金科玉律死记在脑子里了。
又聪明又傻是什么?
是憨。
现在明白,小说里写的‘娇憨’是一种什么气质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
听到宁危道谢,宋薇歌还真的一脸娇憨的说:
“我回头多发你几个菜谱,你学着做一做,不要总吃鸡蛋面和土豆饼了。”
“嗯嗯。”
宁危嘴里嚼着米饭,含糊不清的附和。
“哼哼。”
宋薇歌的心情相当好。
她一直都想在聊天软件上说点什么,只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说来好笑,她一个情商极高的女孩,居然不知道找话题了。
现在有了菜谱这个由头,就能随便聊点家常。
甚至更进一步,以‘我新学会了一道菜,你来我家尝尝’这种为引子,带到家里。
两个人吃完饭,宁危赶忙去收拾碗筷。
水果是宋薇歌带的,饭是宋薇歌做的,总不能碗筷还是宋薇歌去洗。
宁危去洗了碗筷,之后又去洗那身道袍。
宋薇歌难得休息了一会儿,她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冲着坐在旁边搓洗道袍的宁危搭话。
“宁危,你知不知道昨天同学群都在艾特你啊?”
“我知道啊。”
宁危随口回了一句,“都在问我是不是真道士,cos服是从哪买的,质感这么好。”
“咯咯。”
宋薇歌听了咯咯笑个不停,“那你是怎么回的?”
“我能怎么回,我没回啊。”
“怎么?被质疑身份所以生气了?”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们质疑不质疑,都不影响我是真道士。”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洗完晒上了衣服。
见到宁危去清理祖师堂和前院的香炉鼎,宋薇歌也帮忙做了一些事。
打水,投抹布,倒垃圾。
直到夕阳快要隐没入山林之中。
晚饭是宁危做的,还是鸡蛋面。
“你一直说我只会做土豆饼和鸡蛋面。”
看到宋薇歌吃的很香,宁危吐槽道,“我看你也没少吃啊?”
“那是因为我不挑食。”
宋薇歌也反驳道,“帮你干活伙食都这么差,你这个观主都不反省一下吗?”
一顿饭吃完,暮色已至。
“走吧。”
宁危把碗筷端去厨房,出来对宋薇歌说。
“哦……那我走了。”
宋薇歌有点不舍,但天色晚了,也不好久留。
上一次来这家道观的时候,她只想着赶快逃走。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想留下来。
宋薇歌感叹。
她走出道观有一段路了,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灰墙黑瓦的小道观。
这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笼罩在夜色中的高瘦男生,宋薇歌被吓了一跳。
“宁危!?”
宋薇歌又惊又喜,完全没想到宁危会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送你回家啊,那要不我回去?”
“别,算你有点良心,知道送我回去。”
宋薇歌嘴上哼哼,心里却有了一点青春期的悸动。
只是她把这一丝悸动藏的很好。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一切又恰到好处的令人心安。
她想起从宁危那里拿到的那张平安符。
黄昏时分,两个人从泛白的青石阶走下。
小野马就停在驿站,宁危自然是打算送佛送到西的。
宋薇歌坐在小野马后座,从头盔狭窄的视野中——
她看到了两边不断倒退的景色,看到了并不刺眼的夕阳,看到了蜿蜒到远处的公路。
以及,从男孩头盔不透明的防风挡板上。
她还看到了波光粼粼的青春和最美好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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