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借庭中黄葛树一用
昭觉寺紧挨着明州动物园,还是川省第一禅林,游园的游客相当多。
自由活动的游客,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宁危和谢星苒。
谢星苒穿着道袍,气质出众。
宁危背着的背包里,更是装着一把明庭剑。
四尺的明庭剑,几乎一半都晾在外面。
这些游客哪怕没听到宁危的狂言,也觉得这两位有点不速之客的意思。
“不会是踢馆的吧?”
“咱们现代都不讲究打打杀杀的,应该不会吧?”
“说不定人家也就是来旅个游的呢?”
游客们指指点点。
宁危和谢星苒来到了圆通宝殿。
谢星苒心有惴惴。
这可是川省第一禅林,殿内到处都飘着‘心想事成、有求必应’的锦旗。
走到圆通宝殿,这种震撼更被大大加强。
一排巨大的转经筒。
殿前不远处还有游客主动做的祈福灯。
“宁师叔。”
谢星苒无奈道,“你要早说来昭觉寺,我就不穿道袍了。”
“怎么,道士就不能来旅游了?”
宁危已经迈进宝殿,指着大殿上那垂首低眉的金身观音:
“这是昭觉寺最有名的千手观音像。”
于是小冉抬头看去,只见佛龛内千手观音手持法器,庄严肃穆,气韵流转。
蒲团上跪满了游客,神色虔诚,添上香火,保佑平安。
“别想太多,不要因为穿着一身道袍,就为自己设了立场窠臼。”
宁危微微躬身,对着观音拜了一拜。
“这……”
谢星苒直接被宁危的洒脱震惊了,“宁师叔,你……”
宁师叔,咱们可是道士啊,你给观音上香?
在大雄宝殿前口出狂言,见到千手观音就来拜了是吧?
小冉很想吐槽。
“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
宁危道:“只要它能保佑世人平安,拜上一拜又何妨?”
“……”
小冉心说宁师叔你是真的洒脱。
就在这时,一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小孩忽然一阵抽搐,口吐白沫。
坐在旁边衣着朴素的女人立刻慌了神,立刻撬开他的牙,用手顶住牙齿。
癫痫会导致牙关紧咬,女人这是怕孩子咬到舌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过了快两分钟,小孩才停止抽搐,女子也被咬的手腕鲜血淋漓。
从她手腕上的牙印可以看出来,已经被咬过不少次了。
“这什么情况啊?”
“对啊,这孩子是不是有癫痫啊?”
“要不要打120?”
不少人凑了上来,主动询问衣着朴素的女子。
寺庙这地方,好就好在来拜的都是好心人。
换个公众场所,可能大家唯恐避之不及,恐怕惹上什么多余的事。
在寺庙,这种情况就少很多。
小冉自然也凑了上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问才知道,她是孩子的妈妈。
他们家庭最开始也算中产,就是孩子有后天的癫痫,已经有快三年了。
在知道孩子有癫痫的时候,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癫痫,沾上最次都是生活不能自理。
不管是找工作还是找对象,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孩子妈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想给孩子找最好的大夫做开颅手术。
一开始妈妈十分自信,他们夫妻俩不算市里的房子,二三百万现金积蓄还是有的。
咨询之后才发现,开颅手术也不是万全之策,会有后遗症。
比如说话词不达意,动作偶尔会很别扭,手脚不利索。
严重一些的导致额叶损伤,还会出现情绪不稳定,脾气暴躁的情况。
简单来说,一旦开了这个颅,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但要是不开颅,只吃药,那这东西就要如影随形伴随一辈子。
不管去哪家医院都是这个回答。
没有任何一家医院说,百分百给你搞定开颅没有任何后遗症。
但你要是不治吧,每一次发病都会对大脑造成损伤,越来越傻。
到这个时候,母亲基本就已经崩溃了。
夫妻俩也是这才发现他们手里那些钞票是对付不了老天爷的。
爸爸愁眉不展,妈妈就开始到处找寺庙拜佛。
什么烧香啊,什么放生啊,什么吃斋诵经啊,什么功德箱里塞钞票啊。
说白了,就是想攒人品了。
就一次抽卡机会,必须要中,但是心里慌只能用这种方法安慰自己。
妈妈已经辞职专门照顾孩子了,因为辞职和烧香拜佛,和孩子爸爸矛盾也越来越多。
光这昭觉寺的功德箱里,她都投了快二十万了。
家庭条件自然一落千丈。
游客们不停感叹,说这娘俩太苦了。
母亲说完了故事,也无声的抽泣起来。
尘世越苦,愿意给佛祖当牛做马的人越多。
听了女人的故事,小冉眼眶发红。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个身穿灰色僧袍,头戴毗卢帽中年僧人来到宝殿,道了一句佛号。
“空善监院!”
女人见到精瘦的中年僧人,低头拜了拜。
“阿弥陀佛,施主一片苦心,佛祖会见到的。”
精瘦的中年僧人轻声安抚。
宁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僧人。
三十气出头,比谢星苒强一些,但比之荆天语、峨眉师太则差的远了。
“你明明能救这孩子,为什么不帮啊?”
看着女人憔悴的面容,小冉忍不住张口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谢星苒。
尤其是那一身道袍,在观音像下,显得更加刺眼。
明明早就通过佛令知道了宁危和谢星苒的存在,空善却一副惊诧的样子。
像是完全没想到道士会出现在昭觉寺。
“敢问道友是?”
“青城全真三代真传谢星苒。”
小冉没好气的说,“你明明能帮他,为什么只会说漂亮话?”
“青城道友何出此言?”
精瘦的中年僧人反问,“贫僧又不是医生,怎么帮他医治?”
“我……”
谢星苒顿时被堵住了嘴。
她总不能说什么灵气复苏,我就是知道你能治吧?
但问题是,这娘俩苦成这样,还往功德箱里投了快二十万。
说不定这观音身上的金粉都有她的一份钱呢,帮帮忙怎么了?
“哼。”
谢星苒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粒淡绿色的丹丸。
“这位女士,你让孩子吃下这个,吃下去就好了。”
谢星苒要把淡绿色的丹丸递给孩子妈妈。
宁危和空善监院均面露惊异。
宁危一眼看出这是青城山的解厄丹,三转以下几乎没有不能治的病。
空善监院虽然没认出来,但联想小冉的青城身份,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唯独香客和孩子妈妈都面露怀疑。
试想一下。
在寺庙内烧香拜佛,为孩子祈福。
这时候冒出来一个坤道,说让你孩子吃下来这个就好了。
甚至这个坤道刚刚还斥责了寺庙监院。
这怎么能相信?
“那个……”
孩子妈妈迟疑道:“这是什么药啊?里面有什么成分没有?”
“这……”
谢星苒顿时语塞。
她怎么说,她难道要说里面的主药是青城山千年银杏树的银杏果吗?
她这就不是药,是仙丹!
哪怕是上百万一颗,也有人愿意买。
但到了这样的环境下,却百口莫辩。
“那我不能收。”
孩子妈妈连连摇头,就连其他香客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啊?刚刚骂了监院,然后给了一个药,也不说里面有啥成分?”
“别是来找昭觉寺麻烦的吧?”
“突然冒出来说吃了它能治病,这谁敢吃啊?谁知道会不会吃出什么毛病来?”
谢星苒第一次下山,甚至还是出于好心,哪遇见过这种场合。
众口铄金。
外面还有游客听说有道士骂了监院,愣是都来凑热闹了,门口聚满了人。
“我没有骗人,真的能治病。”
小冉手里还捧着那一粒无比珍贵的解厄丹,根本不知道怎么辩解。
她终究还是一个少女,还是在山里不谙世事成长起来的。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人相信这是真正能治病的丹药。
“不信你问他!”
小冉情不自禁的指着空善监院,“他肯定知道我这颗解厄丹有用!”
在她看来,大家都是超凡中人。
宁危是和她一起的,宁危出来作证不管用,但空善出来作证绝对有用!
“这位道友与贫僧不过一面之缘。”
空善监院一脸无辜,“这让贫僧如何帮你作保?”
“是啊,空善监院第一次见你,凭什么帮你作保啊?”
“还穿着道袍,怎么净在干胡搅蛮缠的事情啊?”
“我要拍视频发网上了,就写有道士来昭觉寺闹事,这不得几十万点击?”
游客们的指责声犹如浪潮袭来。
谢星苒真是被这个空善监院气坏了。
这母子俩给昭觉寺投了快二十万,情理之内该帮一下吧?
结果就口头安慰两句,就心安理得的收钱了?
甚至她拿出解厄丹,包治好的情况下,空善都不愿意做个证?
他什么都不需要干,只需要出来做个证,让孩子吃了解厄丹,就能改变这一家人的人生。
这都不愿意!?
不看在救人的份上,人家给你投的那些钱就当打水漂了?
是因为她孩子病没好,所以她会一直沉沦苦海投更多的钱吗!?
“不好意思,空善监院,我先走了。”
可能是看到人越来越多,还有人举着手机在录像。
女人抱着孩子想要离开。
看着女人的背影,谢星苒冷眼瞥了空善监院一眼。
她没埋怨过这母亲,凡人愚昧。
但空善作为超凡中人,对能帮连一句话都不说,实在是令人寒心。
“这就是你想要的?”
谢星苒声音冷了下来。
“阿弥陀佛,我佛只渡有缘人。”
空善双手合十,“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天雨虽广,不润无根之草。”
在空善看来,确实是个缘分的事情。
他对谢星苒拿出解厄丹不计利益这件事表示佩服。
但一个道士在昭觉寺观音像面前,治好昭觉寺的香客,这叫什么事?
这就是个缘分的事情。
但凡在大街上,你爱治那随便治,但你是道士,你也该考虑一下我们和尚的难处。
苦啊,确实苦。
可能来烧香拜佛的,谁又不苦呢?
如果没有魔头没有灾难,谁来给你拜佛呢?
更何况人家来拜佛,也只是为了缓解心理压力而已。
谁来寺庙想着治病,那准是疯了。
更不要说在昭觉寺治好了一个,那就有千千万万个过来求治。
有多少颗解厄丹能除去红尘疾苦?
他只觉得青城这小丫头片子,实在不谙世事。
念及此处,空善瞥了谢星苒一眼,只觉得这丫头单纯的厉害。
“阿弥陀佛,道友,如若无事。”
空善摇了摇头,对谢星苒道:“还是赶快离开吧。”
他这话意思很简单。
差不多得了,赶快回青城山吧,都有人拍短视频了。
你再多呆几分钟,估计就要上热搜了。
“是啊,一个道士来昭觉寺闹事干嘛?”
“小姑娘不分是非,空善大师大你至少二十岁,赶快回家吧。”
“还是空善监院大度啊。”
空善一说送客,连带着游客们也起哄了。
谢星苒抬手攥紧了拳头,只觉胸口郁结,恨不得给这空善一拳。
这时候,一柄剑却压在了她的手臂上。
明庭剑的剑镡刚好压着她的手腕。
“宁师叔。”
“这和尚会摆弄道理,那就不要让他占了道理,等我一会儿。”
宁危把明庭剑塞到谢星苒怀里,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他眼中神光熠熠,气度慑人至极,竟无人敢阻拦,纷纷让出一条路。
过了一会儿,宁危又回来了。
“宁师叔,你干什么去了?”
谢星苒问道。
“追上那对母子了,给她们送了一张小儿夜惊符。”
宁危摊手道,“癫痫发作时不会激烈抽搐,而是一发作就会睡着,这符能保他一年半载内没什么事,也能防止发病受惊魂魄丢失。”
说到底也不是专门治病的符,也只对小孩有效。
“她收了?”
“我跟她说这东西好检验,下一次发作要是不管用那就把符扔了就是,她这才收下。”
听宁危这么说,谢星苒表情才稍稍缓和下来。
可能这世上确实是有一个缘法吧。
那对母子最后也没有拿到解厄丹,也就是拿了一道小儿夜惊符。
那对母子当然是错过了机缘,寻医问药最后错过了最大的一个机会。
人家不相信你,空善也不愿意作证,那这颗解厄丹是怎么都送不出去的。
宁危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这位道友应该不是青城的人吧?”
空善打量着宁危。
他早就在用余光打量宁危了,只是宁危的道韵深厚,一时间竟捉摸不透。
见他去送了符,空善这才确定,此人肯定不是青城的人。
青城可没有符咒的道承。
就看此人还要给这青城的坤道介绍符的作用就知道。
此人应是符修无疑。
“黄庭观观主,宁霄眠。”
见空善主动来问,宁危也不再遮掩,开口道:“在下来昭觉寺确实有一事相求。”
“哦?”
“欲借庭中千载黄葛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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