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李旭尧的轿车停进车位，俩人随后下车，不约而同地仰望起面前的这栋住宅楼来。这个社区在葭南市属中等偏上，住在里面的人想必都有几个钱。
然而此时的乔诺和李旭尧却都心情沉重。
来到写着“9-F”的门前，乔诺伸手敲门。
不多时，门开，一个两鬓已经斑白、但身体还算硬朗的老男人出现在乔诺和李旭尧的面前，随后，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女人也出现在他身后。
老男人问道：“你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法院工作人员？”
“是，打扰您了……”乔诺回答。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们找到您的女儿了。”
座钟静静走着，似乎就连它，也怕扰到两位瘫坐在沙发上的年迈主人——叶姝的母亲用双手支住低垂的头脸，一动不动；叶姝的父亲则任凭指尖的烟，燃到尽头。
坐在他们对面的乔诺和李旭尧，此刻更像是在默哀。
半晌，叶姝的母亲开口了，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乔诺：“……”
“我的女儿死了，火化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李旭尧：“……”
“你们太残忍了，我宁可用余生去等一个没有的结果，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被宣判死刑……”说到这里，叶姝母亲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叶姝父亲遂搂住妻子的肩膀，抚慰她的情绪——无尽的等待，对于叶姝的父母来说是有意义的，因为那至少代表了希望。而如今，带来女儿死讯的乔诺却无异于死神的使者，将绝望彻底丢给了他们。
“对不起……”李旭尧垂下了头。
叶姝父亲强忍着悲愤问道：“凶手呢？”
“已经抓到了。”
“会判死刑吗？”
“我会努力达成的！”
听到这里，乔诺有些吃惊地望向李旭尧——这个男人在此前就已经表现出了对犯罪者的极度痛恨，而这种痛恨甚至超越了本职所带给他应有的正义——此刻的这句话更印证了这一点，仔细想想，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
“叶姝生前是个怎样的人？”
“她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也很独立，从上学到工作很少叫我们操心。”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出版社做编辑，平时也喜欢自己写写散文之类的东西，很有才华。”
叶姝父亲讲到这里，发现妻子的肩抖得更厉害了，便索性把妻子搀进了卧室。趁着这个空档，乔诺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台子上放着不少镜框，里面全是叶姝的照片。可以想见父母的思念之情。
乔诺于是起身走过去，仔细看起来——在这些照片里，有叶姝上学时候拍的，有工作之后拍的，有旅游时候拍的——总之统看下来，基本可以了解到叶姝生前的一个大致脉络，而其中最让乔诺印象深刻的，是叶姝那些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时李旭尧也站了过来：“这样一个好女孩，却在死前的一年里被折磨得像只鬼……”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旭尧一直在用一种希望得到理解的目光注视着乔诺，原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句话的不妥，但同时，他也依旧不认为那是错的。
他想得到她的认同，而乔诺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姝父亲这时关好卧室门，走了出来。
乔诺遂迎上：“叔叔，您听没听说过热泉村？”
“从来没有，那是什么地方？”
“叶姝在被害前，曾在那里生活了半年时间。”
听到此，叶姝父亲甚感疑惑！
“您觉得她会主动去那里吗？”
叶姝父亲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女儿从小就很向往国外的生活，出去旅游的地方也全都在境外，要说她会主动去什么国内的村子，很难叫我相信！”
乔诺：“……”
“我问你们，既然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已经找到了，现在还要查什么？”
李旭尧回答道：“我们怀疑叶姝是被拐到热泉村的。”
叶姝父亲顿时错愕不已：“你说什么？！”
乔诺于是将其搀向沙发：“您能详细跟我们说说报警的前后吗？”
待坐下，叶姝父亲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说道：“……那天恰好是个周末，礼拜六，每到那天我女儿就会来看我们，在这儿吃顿晚饭。可那天她却没来，她妈于是就给她打电话，没想到关机了。那段儿时间她工作很忙，加班时候关机也是有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想太多。等转过天周日的上午，我觉得再怎么加班现在也该回去了，于是又给她的手机打电话，可还是关机。我那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您之后有没有联系其他人？比如说单位的领导。”李旭尧问。
“之后没过多久小何就打过来了。”
“小何是谁？”
“是我女儿的丈夫。”
“她结婚了？！”
“是啊。”
“那何先生跟您说什么了？”乔诺问。
“他其实跟我一样，也是头天给我女儿打电话关机，第二天上午再打也关机，所以就打给我询问情况。之后我们一起去了出版社，出版社值班的人说这个周六的确是有加班，但天一黑就都下班了。”
“那周五呢，她在班上？”
“嗯，我问过我女儿的领导，他说她周五一天都在出版社。我追问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领导说完全没有，和平常一样。”
李旭尧接着乔诺再问：“那何先生呢？周六早上妻子去加班时有没有……”
“小何说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之后我们又等了两天，见我女儿还没回来就报了警。当时警察排查出版社和我女儿家周边的监控录像，发现她在周六晚上从出版社出来之后接到了一通电话，之后就打了辆车，走了一条和回家时相反的路。”
“是去见电话里的人吧？”
“我不知道。那辆出租车此后一直往西开，很快就出了葭南上了高速，然后在周日的凌晨下高速进辅道，可没开多久就出车祸了。整个出租车居然扎进了道边的人工湖里！”
乔诺：“……！”
李旭尧：“……！”
“据警方所说事故的原因，是由于司机脑后遭到钝器重击，驾驶失控掉进的湖里。事后警方把车打捞出来，倒是发现了已经溺毙的司机，可我女儿却不见了……”
李旭尧：“之后呢？”
“那已经是外地了，监控摄像头远没市里的多，所以线索就断了。警方怀疑是我女儿将司机打晕的，我当时就告诉他们不可能，我女儿不可能出手伤人！可这么说谁都不会信，我之后也渐渐觉得，叶姝或许因为什么事不便和家人讲，才会出此下策选择失踪的，她也许处理完了就会回来……就算她不回来，至少还是活着的……”讲到这里，就连这个坚强的父亲也不禁流下泪来。
乔诺这时朝叶姝父亲凑了凑：“……叔叔，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叶姝，是不是和何先生，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
“妻子加班到几点，按理会打电话告知一下丈夫才对吧？否则无故关机只会惹来误会——可叶姝并没有。而且作为丈夫，在妻子无故关机之后其实是可以当晚去出版社看一下的，这也没有，所以……”
“你说的对，他们那个时候的确是有些矛盾，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来可笑，我女儿晚上怕冷不愿意开空调，可不开空调小何又觉得热，所以俩人就为这事儿吵了架。”
李旭尧点点头：“的确是鸡毛蒜皮。”
“人都在气头上，难免疏于注意。”
“您很看重您的女婿啊。”乔诺望着叶姝父亲。
叶姝父亲点了点头道：“有些人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看到本质。自从我女儿失踪之后，小何经常来看我们，每周至少两三次，而周六那一天是他必到的日子，不管多忙都会来，因为他知道如果周六这里冷冷清清，我们又会伤心。所以小何现在就跟我们的亲儿子一样。”
听罢，乔诺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叔叔，请您把何先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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