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皇家
皇宫，奉天殿。
一身明黄常服的皇帝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皇后，面色沉郁。
皇帝在位一十九年，现年四十又一，多年的帝王生涯让他威势欲隆，平常的时候便有威仪赫赫，更别说发怒之时。
皇后虽然身为中宫，可帝王之怒，也不是她能承担的起的，尤其是，皇帝平时对她也甚为敬重，虽有宠妃，却也不会因此冷落与她，皇后向来以为她在皇帝面前有几分颜面，而今，她却不敢这么想了。
她跪了一会儿，听不到上首皇帝的声音，便大着胆子道：“陛下，妾自入与王府，便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后蒙陛下爱重，与我中宫之位，妾心中感激，却又每每惭愧，执掌宫务，务求尽心，是以，妾不知哪里做的不好，还望陛下明言，妾自当改过。”
皇后与皇帝，说起来也是少年夫妻，她自皇帝还是瑞王的时候便进了王府，不过不是正妃而是侧室，但她性子沉稳，不仅对王爷十分爱重，且对王妃也恭谨有加，平时又从不生事，是以王妃过世，还是瑞王的皇帝便将王府交于侧妃，等到做了皇帝，更将她立为皇后，说起来，皇后虽是侧妃又是继后，但她却是皇帝的第一位皇后，地位自然不同。
可今日，皇帝竟将她叫进奉天殿来，一句不问，便将她晾在这里，这般行事，还是多年以来的头一次。
“你真不知？”皇帝看着龙案上承恩公的奏折，还有长子那封凌乱的手书，心中的愤怒不减反增，怒道：“秦氏是怎么回事，你不知吗？”
皇后一愣，立时道：“陛下在说什么？秦氏，是承恩公夫人吗，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皇帝重复了一声，冷笑道：“她病了，从今往后，再不能现与人前。”
这是病危时长子的请求。
虽然有些妇人之仁，可皇帝明白长子的心思，他只有这一个舅舅，投鼠忌器，为秦氏说话，无非是为了不让承恩公太过难堪。
既然如此，他便遂了儿子的心愿吧。
皇后好似忽然明白，她神色一变，不是心虚，却全是哀婉，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之后，皇后凄然道：“陛下，陛下莫不是以为，济儿中毒，与妾有关？”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皇后，不说话。
皇后泪盈于睫，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只道：“妾身冤枉！”
不过是四个字，皇后却说的掷地有声，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皇帝倒有些动摇，莫不是，真的冤枉了皇后？
可正如承恩公中的奏折所言，秦氏没有加害长子的动机，她这般做，除了害处，再无收益。
可秦氏还是做了，这也说明，对她来说，陷害大皇子，她有利可图，那么，她怎么才能获得利益呢？
唯有某个人因此得势，然后回报与她。
因此，皇后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皇长子声名狼藉又或者暴病而亡，受益最大的，便是二皇子。
而皇后一向对二皇子管教甚严，所以此事的幕后主使，除了皇后不作第二人想。
“你冤枉？”皇帝从龙案后头走了出来，冷冷地道：“皇后，除了你，朕想不出，还有谁会对济儿这般记恨。你，难道忘了朕之前的话了吗？”
皇后闻言，猛得抬起头来，道：“陛下！妾身没忘！妾身敢对天发誓，从未对济儿起过歹心！若有违背，天诛地灭！陛下……陛下，请您相信妾身，陛下曾告诫妾身的，妾身记得一清二楚，妾身真的不会去害济儿啊！”
皇后说的情真意切，皇帝倒真的有点相信了，毕竟，济儿出事，对皇后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毕竟，他曾说过，只要济儿好好的，他将会把帝位传与业儿，皇后，当不会操之过急。
他神色缓了缓，亲手将皇后扶了起来，道：“朕信你，只是，济儿遇害，种种线索都指向宫中，朕不得不多想，适才误会了皇后，还请皇后不要见怪。”
皇后破涕为笑，忙道：“妾身不敢，只要陛下不疑妾身便好了，济儿被人害成这样，妾身也担忧的很，只是，既然线索指向宫中，陛下便好好查探一番吧，千万莫要放过了真凶。”
皇帝点了点头，其实，承恩公根本没有具体指向宫中的线索，他方才，不过是诈皇后一诈，不过，皇后的反应倒没叫他失望。
他虽是帝王，但也毕竟是丈夫，是父亲，他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儿骨肉相残，自己的后院鸡毛遍地，所以，他才会早早地对皇后做那样的承诺，又早早地将济儿送往西北，他所求，不过是诸儿和睦罢了。
皇后脸上一派如释重负，完美演绎了一出沉冤昭雪的情景，但她心中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泰元殿内，杨道济昏昏沉沉地躺在寝殿床上，因为用了药，所以困倦不堪，但他硬撑着没有睡，他在等一个人。
“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殿外内监的声音尖细悠长，杨道济微微一哂，他的父皇终于肯来了。
在他回宫已近大半天之后。
国事，真的有那么忙吗？还是他这个儿子，在父皇的眼中一点都不重要？
这个问题，直到那个威严的一国之君进殿之时，杨道济都没有想明白，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想明白。
皇帝走进泰元殿，看着卧榻之上苍白憔悴的长子，目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醒了？”他坐到杨道济床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从这个儿子离了京都，每年回来，他都会觉得儿子变化了很多，及至现在，他看着那有些熟悉的面容，更多的感觉确是陌生。
还是皇后见气氛尴尬，从旁笑道：“济儿的气色看着好多了，我听太医说，济儿虽然受了罪，但幸亏底子好，将养些时日便可恢复，陛下不必担心。”
皇帝点了点头，杨道济本想说些什么，此时却忽然没了兴致。
所以，之后不管皇帝叮嘱什么，他都顺从地点头，又以精神不足为掩饰，名正言顺地不答话了。
皇帝倒也没说什么，见杨道济精神不济，也未久留，嘱咐宫人尽心服侍后，便带着皇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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