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左锌还原的案发过程如下:
酉时,拂烟楼开始营业。
酉时一刻,刚出狱不久的老臭瘸着脚来到拂烟楼门口,亮出银子,门卫放他进去。老臭穿的是一身带补丁的粗布麻衣,身上臭烘烘,令旁的食客厌恶,于是梅姨将老臭请到那间不常用的废屋。未几,一个高挑的拂烟楼姑娘进入老臭所在废屋。
戌时,葛誉现身拂烟楼。据当晚的食客称,葛誉当时看起来气色甚好,比平日精神,而且脾气不似平日里差,有个小厮端茶的时候撞到葛誉,茶水溅到他身上他都不生气,居然一笑而过。此外葛誉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健硕。梅姨将葛誉带到他提前包下的客房。
戌时二刻,据说从后门进来的袁缤急匆匆从正门离开拂烟楼。
戌时五刻,纨绔张醉酒于二楼晃荡之时看见拿着沾血屠刀的猪头人从案发废屋出来。没过多久,江湖吴夜会情人,在飞檐走壁之时偶然从西侧窗瞥见猪头人的影子。将至亥时,男倌柳侍候好一位宿在东侧客房的恩客,欲去小解,刚出门就与猪头人撞个正着,失禁。猪头人未在意他,径直往最东侧去,之后再未出现。
据调查证实,当时二楼东侧已经人满,猪头人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因为无有第四人见到猪头人或其影子,外面同样无人看见有人从东侧窗跳出,猪头人乃凭空消失。
亥时一刻,大理寺来到拂烟楼,期间无人出去过。
另,看见猪头人的三位证人所描述的情况一致,皆是——猪头、大腹、健硕、拿屠刀。可知猪头人从西侧客房杀完人后直奔东侧尽头,而死者与葛誉皆未从正门离开拂烟楼,死者与葛誉的房间对向,皆在西侧尽头。安国公因伙计的疏忽,进了老臭的房间,葛誉房间里无人,但有几滴血迹。
此外,现场有一处可疑,即其内原本印有血手印的柜子为人擦过,血手印与尘土皆已消失,但在柜子自里向外的右侧柜底发现一道划痕。
还有一条不知算不算线索,西侧尽头的窗子是今年新打的,之前那儿一直是封闭的墙。
左锌所述自是有诸多不可能,除非有一到数人撒谎,以及有什么隐秘的密道,否则难以解释。
然在二楼建密道,恐怕世上尚无此神人。这样一来只剩下有人撒谎这一种可能。
假设老臭、“葛誉”、真凶、猪头人、梅姨是五人,无双重身份,且串通一气,那么真实情况许是这般:
买通刑部提前释放老臭的人,在老臭出狱后给了他一绽银子,并承诺:倘若他在六月二十七酉时三刻到拂烟楼,将再给他某个好处。一穷二白不怕受骗的老臭欣然同意。
等老臭进了拂烟楼,梅姨迎上,将他带至案发地。恭候多时的真凶便给老臭灌酒,致他酒醉昏睡。
接着从食客的描述来看,葛誉当夜十分反常且体形有变,很大可能那人不是葛誉,而是有人易容成葛誉出现在拂烟楼,真葛誉早已遇害,降龙林死者既是害死罗淑的罪魁祸首,又有南江商会的商徽刺青,且刺青不似近期所刺,基本可以肯定那死者确为葛誉。
假葛誉来到拂烟楼,梅姨带他前往案发地,那时老臭已经昏迷,屋中许是还有一个人,此人挑断了老臭手脚筋,让老臭无法逃跑,并对因剧痛清醒的老臭进行殴打,参与作案,否则杀人的假葛誉不会安心。
而假葛誉先是找出置于梳妆台抽屉的木匣,取走其中的物什,又脱下外衣放到没有灰尘的凳子上,然后……
从柜子中取出某人事先藏好的屠刀,在老臭尚未剧烈挣扎时砍下老臭的头,清理掉身上的血迹,穿好外衣,撕下人皮面具,匆匆离开拂烟楼。
最后,猪头人来到案发现场,将头颅藏在腹前,形成大腹,再布置现场,于衣柜留下血手印,最后拿起屠刀走出去被人看见。当然,猪头人不一定是走到东侧,还可能是藏身在葛誉买下的客房,三个证人唯一一个可能撒谎的就是男倌柳。
男倌且恰好与郭牧获悉的线索对上,郭牧怀疑毒杀小乞丐,花重金买老臭出狱的人很大可能是男扮女装的拂烟楼男倌。柳河与彭骆的调查结果也证实男倌柳确有问题。
据彭骆调查得知,男倌柳是在罗淑死后不久被卖到拂烟楼的,其长相阴柔又有才气,且房事了得,很受一些有钱老爷喜欢。
葛誉与袁缤皆是他的入幕之宾,虽然这二位面上表现得厌恶男色。
男倌柳与拂烟楼内所有人相处得皆甚为融洽,其中他最亲近的就是梅姨和壮辛,壮辛即是被左锌逮到的魁梧大汉。
此外,男倌柳常常约客人到那间原本罗淑居住的屋子,也就是案发的废屋行房,据他坦言——此举颇有一种偷情的紧张刺激之感。况且那处乃死过人的凶地,更是让某些胆大的劣性畜生感到兴奋无比。
对此,周霖心道:恐怕是猎人在挑选猎物。
至于拂烟楼的下作勾当,由于调查时日尚短,总问东问西的彭骆被梅姨发现,梅姨因此对他有所防备,是以彭骆并未发现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拂烟楼内无人患重病。这让周霖面色冷凝。
柳河调查到的东西与其他人有不少重复,他最大的收获即是确定一位常光顾的大客身份——兵部侍郎袁缤。
另,柳河与彭骆皆看见男倌柳与刑部的人接触,但刑部有人认出他二人,因此他们未能打探到男倌柳与刑部之人的谈话内容。奇怪的是,卫儆似乎在案发第二日就退出此案,接手的是刑部许侯辅,与男倌柳接触的也是许侯辅。
并且许侯辅不算得丞相重用,丞相的亲信关侯辅近来还很是空闲。
由此可见,卫儆八成是受丞相强迫才退出此案,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在扔掉面子后,甘愿不要半点功劳就退出。而丞相应是发觉了什么才及时捞出卫儆,又推出个可以舍弃的探路石。周霖同样觉察到此案背后隐藏着杀机,只是目前不甚明了,也许看完所有案簿就能理清一些思路。
最后一本是云峥的案簿。
云峥没有找到猪头套的出处,不过他找到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的头上就戴着一个猪头套。
据发现尸体的张屠夫说,此人是他的邻居,邻居不是个喜欢窝在家中的人,可是这几天邻居一直没露面。
因为与邻居关系不差,张屠夫遂去探望,结果敲门无人应,加上门未被别上,遂推门而入,就见邻居套着猪头套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张屠夫怕此事牵连到他就打算把邻居弄城外去埋了,虽然在北秦埋尸犯法,但他太过害怕受牵连,不敢将尸体送到乌鸦岗,于是只能冒险埋尸,谁成想刚出门就碰到云峥。
张屠夫所言毫无疑问漏洞百出。
首先,邻居戴着猪头套,他如何辨认出是邻居,而不是旁人?
其次,如果他取下猪头套,为什么又给邻居戴了回去,要知那猪头套自己动手戴或许容易,旁人来戴比穿一层层锦衣华服还要困难,何况是给死人戴头套,张屠夫不可谓不胆大。
最后,如果他不想惹上麻烦,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报案,将尸体运到城外,且犯法埋尸,不敢去乌鸦岗作登记,那无疑是毁尸灭迹,反而嫌疑更大。
云峥显然也知道这些,他将张屠夫带回大理寺审问,稍稍用刑之后张屠夫就招了。
邻居确实是他杀的,因为他欠邻居不少钱,邻居放言三日内他要是再还不上钱就拿他女儿抵债。
眼瞅着期限将至,张屠夫仍旧还不上,他又不能眼睁睁看女儿给邻居那糟老头子做媳妇,于是就去求无上太尊。
结果太尊真的显灵,于他祈求的当夜就送来猪头套,放在他的门口。
一瞬间,张屠夫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他戴上猪头套,化身为猪头屠夫,打算杀死邻居。
然而出乎意料,邻居竟也戴上猪头套准备杀他,他们二人由此展开肉搏,最终张屠夫凭借屠宰手艺了得杀死了邻居。
至于邻居有何理由杀张屠夫,乃是因为张屠夫去下京隐秘的无上太尊庙乞求时所言被跟踪他的邻居听到,于是邻居也求了太尊,欲先下手为强。
这一点从邻居的账簿中可得知,邻居喜好记账的同时写下一些对欠债者的牢骚。
原本张屠夫是想将尸体运到平衙,自称被猪头屠夫袭击,他因为运气好才反杀猪头屠夫。
这种在北秦律法中属于“受迫犯案”,可酌情降低罪名等级。可惜张屠夫因为见到大理寺的人而太过慌张,忘记原本准备的说辞,这才现编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说法。
此案提供了一条有关于猪头套的线索,即是无上太尊庙。然云峥去调查之际,太尊庙已经人去庙空,连太尊像都未留下,俨然是太尊背后的人提前得了风声,可见无上太尊背后的情报网深不可测。
由此,周霖终于窥见无头尸案背后隐藏的杀机。
将拂烟楼无头女尸案、猪头屠夫案,以及这突然出现的无上太尊案连系看之,不单三者出现的时机很巧,就连暗藏的目的都相差不离,即是让朝廷失去民心。
无头尸案牵扯安国公,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让百姓觉得权势可以乱法。而猪头屠夫一直为百姓所惧,如果猪头屠夫被关在牢里仍可杀人,那么百姓将会认为朝廷和执法司无能,甚至为了掩饰无能而欺骗百姓,到时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将会降到谷底。
一旦这种情况成真,蓄势已久的无上太尊即可露面,成为拯救苍生的真神,并煽动百姓推翻朝廷。
至此,周霖不得不怀疑猪头屠夫案背后隐藏的黑手不一定是相党,因为相党就算再怎么胆大也绝不敢拿北秦江山来做局。很大可能,猪头屠夫案的背后藏着一个意在祸乱天下的黑手。
此黑手正期望他这大理寺卿包庇站到皇党这边的安国公,不让葛誉获罪牵连安国公,即是将四年前无头女尸案的真相掩埋,好借机利用民愤引发雷霆海啸。
为此那幕后之人让无头尸案的一切线索轻易浮出水面,包括犯人。
恐怕那葛府假管家也是被算计在内。之所以不说假管家与幕后黑手是同伙,是因为关于金山的线索。一旦朝廷掌握金山,何须再依靠安国公,且到时除掉一个劣迹斑斑的商人又岂是什么难事?
幕后黑手可不希望朝廷舍弃安国公,是以周霖认为假管家目前处于中立,同时假管家已为此局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变数。
只要找到秦南首富的金山,此局就可破,否则朝廷将陷于进退两难之境。
思及此,周霖看向置于云峥案簿夹槽中的玉佩,眼神渐变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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