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警长
落日的余晖在耸山中忽隐忽现,两岸山壁虽相距很远,但又象就在眼前,船在山峡中越行越快,崖壁扑面而来,就象鼓着劲要把船挤得粉碎,月光已照不透峡谷里的浓浓暮色,船似乎在向着黑暗中的未知驶去,山壁上奇形怪状的石头,耳畔隆隆的水声带给人更大的恐惧,船边不时旋起一个个巨大的旋涡,它们紧随着船前进,直到依依不舍地消失,不用服务员招呼,甲板上的游客已不由自主地远离船舷,船有时竟象与崖壁擦身而过,不时有女人的惊呼声响起。
“我说,你能不能让这船慢一点,”一向自负胆大的警长也不由得脸色苍白,大自然展现的威力确实给人无法抗拒的观感,“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所说的危险是甚么定义了,要是有人失足掉下去,必死无疑。”
“我不能让船慢下来,”高远声淡淡的道,“船其实已经关闭了驱动力,它只是在顺流而下,我们不能与大自然的这种力量抗拒,强制让船慢下来会产生无法避免的危险,船会打横或是直接撞上山壁,顺从这种力量反而更加安全。”
“也许是这样,但是这种场景会带给人无法抑制的害怕,”警长很直接地道,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恐惧,“你的航线看起来很危险,为甚么你会选择在晚上经过这个峡谷,而且这个刺激甚么时候才到头,看起来好象还需要很久。”
“通过这个峡谷需要两个小时,这只是开始,惊险的地方在峡谷的中段,我的游客很多喜欢这种刺激,我只是满足他们的需求。”
“真可怕,”警长重申他的观感,“我已经有些头晕了。”
“你不必害怕,”高远声道,“这很安全,且不说这船很结实,就算直接撞上山崖也不会沉没,而且我的船长经验很丰富,他的一生经历过很多险境,这对于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小场面。”
“抽支烟吧,”考古学家递给警长一支香烟,“也许它能让你定定神。”
“谢谢,”警长接过考古学家的香烟,“你不害怕?”
“见惯了就不觉得了,”考古学家点燃了香烟,他随着船的摇晃也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这已经是我第五次在晚上经过这里,不瞒你说,第一次我表现得比你更加害怕,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差点尿了裤子。”
警长笑了一声,他突然对这个可恶的老秃鹫心生好感,他转向高远声和张艳容,“你们应该是第一次上这船吧,难道你们也不感害怕?特别是你,夫人,我觉得你有着超出常人的镇静。”
“我们都很害怕,”高远声道,“只是我们不想表现出来,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同,我们可说是代表着这条船,如果我们都感到害怕,那么也许会引起游客的恐慌。”
一个胖胖的男人走了过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死死地挽着他的手臂,“我得谢谢你,”那男人笑道,“这场景不是随时都能看到,这让我们的这趟旅行更加有趣,我想我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忘了它,不单单指这晚间有航行,还为了在这之前的那桩凶杀案子。”
高远声礼貌地笑了一下。
“真可怕,不是吗?”那女人勉强笑了一笑,“不过我得回舱休息了,我自小就晕船,这船晃动得真厉害。”她轻轻扯了扯男人的手臂,男人耸了耸肩,“真可惜,若不是她晕船,我倒是想把这段历险一直看到头。”
警长注视着两个人抓着舷梯摇晃着走下甲板,“确实可怕,”他转过头,“这家伙把船上的这桩凶杀案也列进了让他感到有趣的范围,也许在这船上,存着这种心思的人还不少。”
“确实不少。”
“他们在追求这种有趣的刺激的时候,应该想一想那可怜的女人。”警长道,“这桩案子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刺激,那种他们在感到有趣的时候也想象不到的刺激!她不但失去了丈夫,甚至失去了记忆。”
“你似乎很关心她?“
“也许是的,”警长装出很随意的模样,“她值得关心,不是吗?”
“是的,她现在几乎失去了她所有的亲人,”高远声道,“但她不会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下去,她很快就会找到她的崭新人生,毕竟她继承了大把的遗产,还有那几个非常值钱的瓷人,而且,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有时候你说话让我很觉得不习惯,平时你总是对很多人表现出广泛的同情,为甚么你不把你的这种同情施舍一点给她?我觉得她应该没有带给你甚么恶感。”
“因为她,这个你嘴里一直提到的可怜的女人,让你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的警长。”高远声道。
“我?”警长吃了一惊,“你这是甚么意思?”
高远声举头四顾,他发现并没有人在注意他们的谈话,而且这汹涌的水声已经掩没了他们的谈话,若非靠得很近,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究竟在说些甚么,“你想象了我和考古学家的作案情节,那么让我也来想象一下,”高远声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如同警长在询问时的语气,“在昨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在这甲板上聊天,考古学家并不在场,取代他的位置的正是你觉得可怜的那个女人,她说了一个怪异的故事,甚么瓷人会活动的故事,你还记得么?”
“我的记忆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警长冷笑道,“我很清楚地记得昨晚的一切。”
“她的故事说完了,”高远声道,“但另一个故事开始发生了,我注意到你那时站起身来,你说你要去卫生间。”
“是的,我是这样说的。”
“可是你真的去了卫生间么?我们可以想象这么一个场面,”高远声学着警长的语气,“你走下了舷梯,并没有犹豫,你是一个行事果断的人,你径直向着陈义的舱房走去,你轻轻地敲门,陈义从猫眼看到这个企图进门的人是你,他并没有怀疑,从我的介绍中他知道你是一个警长,而且你也知道他手头有着那么几个瓷人,他打开了门,你随意找了个借口,警察在夜晚拜访一个人是很容易找到借口的,趁他不注意,你用刀杀死了他,然后你揩净了刀柄,回到了顶层甲板,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和我们接着聊天,水盛红走后,你仍然故意拖延时间,找话题拖住我们,你知道我们会为你作证,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作案的时间,直到那可怜的女人吓得半疯奔了出来。”
“我为甚么杀他?”警长道,“我的动机是甚么?我可不想把那几个瓷人占为已有。”
“不是瓷人,而是那个可怜的女人,”高远声道,“我刚才说过了,她就是你的动机!你一直在可怜她,这一点你总是有意或是无意地表现了出来,你说得不错,她确实值得同情,她的经历很痛楚,虽然有钱,但她从小就失去了妹妹,然后是她的母亲,接着是她的父亲,然后她又面对了一个并不满意的婚姻,她的故事让你彻底下了决心,你要让她摆脱这种痛楚,所以你杀了陈义,你象闪电一样地把握住了那几分钟的所谓去卫生间的时间,作案的人正是你!动机很简单,我甚至可以这么说,我的警长,你已经爱上了她。”高远声摆了摆手,止住了警长想说的话,“你不用否认,我看得出来,而且我可以这样说,她也爱上了你,就在昨天下午,我在甲板上注意到你们两人从山上走了下来,你们究竟谈了些甚么我不知道,但我出来,你们已经打破了几天前的隔阂,在上船的时候,她加快了脚步,而你故意地留在了后面,这是为了甚么?我想是因为她不想被别人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她为甚么会在意这个?因为她已经对你有了好感,在她的心里,她已经把你看作了一个会影响她或是影响你自己的人,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情人的态度。”
警长咽了一口口水,他并没有对高远声的推测生气,他的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恋爱的感觉,难道高远声说得不错?自己真的爱上了水盛红?
“现场很简单,但是笼罩着一层解不散的迷雾,人躺在地上,门敞开着,一把没有任何痕迹的刀,几个不会说话的瓷人,再加上一个吓得神智半失常的女人,”高远声接着道,“你一直强调那个可怜的女人不可能作案,确实,她没有作案时间,你把杀人的时间选择在了她没有嫌疑的时间上,当然你也是安全的,我们三个人都会给你作证,而且谁也不会想象到一个警长会杀一个见面没有几次的人,此后你故意把嫌疑挪在了我和考古学家的身上,你也许并没有甚么恶意,你只是在引开警方和公众的视线,因为你知道我们有着常人没有的身份,船上的游客和看报的公众都不会认为我们是凶手,包括警方,也不会持有这种怀疑,再加上我们所提出的瓷人杀人的故事,这一点很奇怪,你并没有持否定的意见,一个警长竟然会如此轻易地相信和认同这种荒诞的故事,这让我更加感到怀疑,你是在把案子拖向更深的迷雾,只要案子最终不了了之,你的目的就达到了,你拯救了你所爱的女人,当然这种拯救的感觉只是存在你的心里,在你杀了人之后,你一直在甲板上等到那可怜的女人吓得奔了出来,你开始接着表演你的骑士精神,你抱住了她,这会让她会更加感激你。”
警长目瞪口呆,他突然不知道如何来反驳高远声的话,“不是我抱住了她,是她扑进了我的怀里。”警长结结巴巴地道。
“你觉得这有甚么区别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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