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她与她
自从功德金轮形成雏形后，重凡就若有所感，一回来将事情交代完毕后就直奔阁楼最高处的观星台。
凝神，打坐。
时光一日日飞逝。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二十日。
期间观星台上寂静无比，那中央盘坐的人仿佛一具塑像，动也不动。
识海深处。
下落，下落，下落，无尽的往下坠。
仿佛沉入深沉的海底，混混沌沌，不辨方向，不知晦朔。
有的只是无边的宁静与孤寂。
当下坠到某一处后。
一道明亮的白光出现在海底下方，随即将意识整个吞没。
——
重凡睁开了眼睛。
却感觉脑海混混沌沌，仿佛有一层白雾遮挡在眼前，朦朦胧胧。
身躯也似乎沉重无比，哪有修仙之人的半分轻灵。
意识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人的躯体，不能移动，但能凭借那人的眼睛看见四周。
身体的主人穿着一身居家服，静静坐在灰色的沙发上，无神看着前方。
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
眼角余光，依稀可见老旧的墙面，吱呀旋转着的风扇，墙上贴着的几乎整面墙的奖状，书架上品类各不相同的书籍以及厚厚的画册。
窗帘被紧紧拉上，只有灯光能带来光明。
能看见的每个物品都仿佛被设计好了位置，但地上却留着一些泥屑。
这熟悉的布局......
这是，她前世的家！
看着周边熟悉的情景，记忆涌入脑海，重凡立马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法言喻的悲痛涌上心间。
她看见身体的主人拿起了旁边的手机，按了按，一个低电量图标闪了闪，随后彻底关机。
“她”将手机随手放在沙发上，随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走到卧室书桌前，打开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上的最后一页日期上，只写了四个大字。
今天辞职。
“她”随手翻到下一页，拿起一支黑笔，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缓缓落笔。
尊敬的唐医生：
这封信我不知道能写给谁，或许他们能帮我转交给您。
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开导和照顾，真的，非常感谢。
我询问您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您告诉我这个问题没有统一的答案，对于你来说，生命的意义就是生活本身。
我也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想，生命的意义不仅仅是活着，而是快乐地活着。
若生命的每一天，都无法感受到快乐，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感受到激情，这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我感觉我的心中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无论什么也无法将它填满，而它还在每天往内塌陷。
我也常常幻想彼端世界。
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个世界。
当意识彻底消散，就是永眠。
或许也有那样的世界，如同古老神话里的一般，灵魂在那里重生。
天地浩渺，我常常仰望天空，身体在地面，心却飞到云端。
我想爱这个世界，可我好像做不到。
我想，活着才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你们，才是英雄。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用为我感到悲伤。
我的身躯将回归自然，我的灵魂将探索生命的终点。
日期......今天是几号来着？
算了，无所谓了。
无声的眼泪滴落其上，在日记本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将眼泪抹去。
随后扯下这一页，连带着黑屏的手机一起，出了门。
“她”一步步往楼梯上走去，最终走上六楼天台。
天空是灰暗的，风吹拂在“她”脸上，吹起“她”的衣摆。
身体内的重凡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想要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去阻止，却根本动不了。
俗话说，一个人的经历造就一个人的记忆与性格。
当她进入另一个世界，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她就已经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了。
现在的她，有冷面却忠心的护卫，有聪明乖巧的徒弟，有毛茸茸的，会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的妖使，有可以一起探讨的道友......
大家会等待她回家，会在她面前嬉笑打闹，会因为她的夸奖而高兴一整天......
天地广阔，可任由驰骋。
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也学会了责任。
她无比明确，自己生活在一个鲜活的世界，连带着她，也是鲜活的！
灰暗的世界中，“她”在地上放下了信纸，然后用手机紧紧压住。
起身，“她”一步步走向前，如同游魂一般，踏上了最高点。
不！不要！
重凡在躯体中大喊着，却无法让身体的主人听见。
她看着“她”伸展双手，如同展翅的鸟儿一般，闭上眼睛，拥抱天空。
而后，她转身，背朝着地面，决然坠落。
不！！！
意识中的重凡泪流满面，她挣扎着，努力向前。
好不容易，她突破了身躯的限制，然而视线上方却是极速远离的天空。
她立刻在半空中扭转身体，伸出双手，紧紧将下坠的女子抱在怀中。
她想动用灵力停止这一切，却发现根本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力量。
眼看着地面近在眼前，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腰身一拧，将二人身位一个置换。
而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砰！”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传入耳边，上方穿着居家服的女子勉力睁开眼睛。
重凡看着对方愕然的眼神，却忍不住流泪满面。
“太好了，我接住你了。”
她说。
似是叹息，似是哽咽，似是释然。
仿佛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抽离了心间，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填充了进来。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身躯却逐渐化作光芒开始消散。
“没有人爱你，但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希望你在这个世界，也能爱自己......”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身躯彻底消失在灰暗的世界中。
意识急速拔高，拔高，拔高，最终浮出海面。
观星台。
重凡睁开了眼睛。
却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
她伸出手指抹了抹，一枚晶莹停留在她的指尖。
她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来不及收敛的悲伤。
笑过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吐了出来。
最终彻底释怀。
下一刻。
重凡身上的气势猛然开始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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