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无辜的任中麟
有了石围山这个例证,栖霞百涧山那两个村子的事也就明白了,这就是明军杀良冒功。唯一的不同,便是福山卫做的比较干净,而登州卫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现场。其实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明军,何苦等人还要分析一番,是因为实在不敢相信外敌临门的时候,这帮杂碎还敢做这种事。
何苦的大军从七甲镇出发,照理应该绕过莱山,而后渡过黄水,直扑登州,但何苦却没急着去登州,而是北上去了黄县县城。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现在乡村尽在手中,在莱州尝到城里甜头的何苦要进城了。这些在交通要道上的城市,已经阻碍了何苦的商路和交通,所以何苦要把他们全部收入囊中。
“何指挥,何以突然带兵至此?”黄县知县任中麟虽然没与何苦见过面,但对自己治下的这个大军头,他还是有很深了解的。
任中麟与何苦既没有交情,也没有过节,何苦突然带大队人马过来,可是把任中麟给吓坏了。任中麟到不怕何苦对他怎么样,何苦是一个专注在村里与泥腿子混的人,两人又没有过节,任中麟不相信何苦会对付他。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以为清军杀过来了。何苦一直带兵在西边抵挡清军,这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往东走,肯定是被清军击败了后撤。
“刘冷,接管城防!”何苦没搭理任中麟,直接命令部队进城。
“何指挥,你这是何意?”任中麟懵了,何苦这是要干嘛,强占黄县县城吗?
“任县尊,我们登州内部出了要附逆清虏的叛逆了,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成批的军队,整个登州卫都可能反了。我部出征将士的家属三百余人,被这帮杂碎偷袭屠戮一空,我不得不回师平叛。”何苦终于给了任中麟一句话,也算是个解释。
“登州腹地原非何指挥防区,且此事与我黄县何干?”任中麟翻了何苦一眼,你个丘八糊弄本老爷的理由有点扯啊!
何苦虽然挂名登州卫指挥佥事,但他根本不是登州卫的官,登州官面的内部问题,完全轮不到他插嘴。何苦回师平叛更扯淡,他不过是乡野自办团练,谁给他权利进城的。而且何苦进城也不是回师,他属于进兵,真要回师,他应该回村里呆着去。再说就算何苦有这些权力,这堆烂事与他黄县有什么关系,他黄县又没有叛军。
“我在前线浴血厮杀,后方却异变连连,百姓结连被屠戮,将士的家属被灭门,我不回师,咱们登州就完了!”何苦还在强调他的出兵理由。
“何指挥,您怀疑登州卫出了问题,请您去蓬莱,此事与我黄县无关!”任中麟态度鲜明,老子不掺和你们的烂事,想闹事你去登州。
“叛逆狡诈诡谲,我是担心黄县有失,危及招远,使我北线防区腹背受敌,所以特意分兵协防黄县!”何苦诚心要夺取黄县,理由什么的,自然随口就能编出一箩筐。
“协防兵马由谁人统带?何指挥交予本县便好了,本县自会安排部署。”任中麟算是明白了,这何苦今天就是来搞他的,但是道理还在他这边。大明素来以文驭武,黄县境内以他为尊,兵马到了黄县便该归他统属。
“任县尊饱读诗书、德高望重,自然是挂帅之人。不过临阵、布防这类的细碎事,就不是您的所长了,交给儿郎们操办便是!任县尊只管在县衙坐镇,黄县的军务民政,我自会安排人打理!”何苦的用词很尊重,但意思就是最后通牒,任中麟今后只能是黄县的牌位,县太爷的权威和他没关系了。
“何指挥,你……王法……道理……”任中麟气的手直哆嗦,可是看着已经瞬间易主的城池,他后面的狠话实在说不出来。何苦是明刀明枪的硬抢黄县,一万多大军就在眼前,任中麟手底下那几十个衙役、兵痞,完全不够看啊!
“任县尊切勿动怒,我也是讲道理的人!”何苦见任中麟七窍生烟,居然还无耻的安慰起了任中麟。
“讲道理?何指挥今日行径无异于叛匪,有何道理可讲?”任中麟声色俱厉,他也是豁出去了,面对何苦的大队人马,黄县他是没办法弄回来了,只能厉声骂贼,然后一死殉国。
“我是真讲不好,不过我们有人能说清楚。”何苦笑眯眯的,好像真的要讲道理一样。
任中麟当时就懵了,何苦难道还要派个人专门和他讲理不成,这是什么路数。任中麟懵圈的时候,整整一个千户的乡勇已经开进了黄县,控制了黄县的全部要冲,黄县城防彻底易主。黄县的衙役、兵丁、僚属也都给集中了起来,公布了最新的职责和待遇标准,同时也介绍了他们新的领导人,莱阳豪族的李家的杰出后生李延升。大明朝廷任命的黄县知县任中麟,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成为了黄县的一个牌位。
“逆贼意欲何为?任中麟堂堂朝廷命官,今日有死而已!”任中麟被软禁两个时辰之后,才见到了接替他的署理黄县李延升,当即暴跳怒骂了起来。
“县尊大人息怒,学生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小友乃是莱州秀才谭慕圣,何指挥特意派他来和您讲理的!”李延升一身华丽袍服,长相也极为俊美,翩翩公子的状态维持的非常好。所以留下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读书人之后,他便很潇洒的走了,任中麟的怒骂多一个字他也不听。
“见见……过任县……县……尊,学学学……学生,莱州秀……秀才,谭慕圣!”这个叫谭慕圣的年轻读书人好像很害怕,说话的语序也很乱。
“你是何苦派来与我讲理的!他何苦不过一介草民,捐资而得指挥佥事虚衔,曾中丞开恩简拔任用他团练乡勇,他有什么权利进逼正身官员夺据县城,他这是谋逆,他是逆贼,还有什么道理好讲!”任中麟都准备了半天了,自然一开口便切中要害,直戳何苦的脊梁骨。
“县……县……县尊大大大……大人,此此……此……此……”谭慕圣好像要憋死。
“言差矣!”任中麟实在看他难受,很不忍心的接了半句。
“对!”谭慕圣说一个字的时候利索多了。
任中麟绝望了,何苦派了一个重度口吃来和他讲道理,这不是要逼死他吗?当天下午任中麟一直在默默的坐着,谭慕圣则叫了一个下午的舅舅(就……就),任中麟服了。谭慕圣虽然说话费劲,但他可是个大人才,极善经营之术,而且在物理、几何、数学等方面全都有极深的造诣,用口吃恶心任中麟的损招,便是他自产自销的。
任中麟成了牌位的同时,招远、王徐寨前所、莱州、莱阳、莱西,栖霞等城池,也全部进入了何苦的口袋,不过最惨的还是任中麟。莱州、莱阳、莱西都是从清军手里收复的,当地没有官员了,招远陈国器谋杀何苦早就成了牌位,王徐寨前所的刘默文现在是何苦的部将,全都与任中麟没有可比性。
栖霞的周彦敬到是与任中麟情况差不多,可是周彦敬是个玲珑心,他早就看出了何苦不对劲,但也知道何苦所部战力强悍,自然不会像任中麟那么傻。任中麟当人舅舅的时候,周彦敬已经替何苦总领栖霞、莱阳、莱西三县事了,自然不会像任中麟那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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