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时的分别

　　过了不久，大哥从外地回来，他嘀咕着跟吕家爸妈商量着，吕家爸妈频频点头。原来，大哥此次回来，是帮镇上姚太太物色一个秀美、灵活、能够识点字的小女孩做贴身丫环，开价不菲，两百大洋。

                  吕家孩子虽然长得漂亮，但漂亮真地不能当饭吃。孩子一天天长大，四个哥哥还得娶亲，还得给他们每人盖一些土砖房，即使是土砖房，也需要钱啊！所以，当大哥提议让香儿去给姚太太做丫环时，吕家爸妈虽然万分不舍，但反复斟酌，无奈同意。当初让香儿去私塾读书，就是让她将来出去见见世面，如果有机会，走出这穷乡僻壤，找个好人家嫁了，岂不功德圆满？

                  “可是，香儿会去吗？”大哥犹豫着。

                  “由不得她，这么多年，从没让她干农活，是不想弄粗她的手。送她去读私塾，这几年耗费不少，她总得为家里报点恩吧！”吕家妈妈喋喋不休地说着，两百大洋，四个儿子的婚房会有着落。

                  “我来做香儿工作吧！”中年得女的吕爸爸虽然挺舍不得香儿，但四个儿子会结婚啊！传宗接代的思想早已根植吕爸爸心中，为了四个儿子，只能让女儿去做丫环了，自古以来，丫环有给东家做填房或小妾的美事，香儿长得极漂亮，说不定，这种美事也会轮到香儿身上，到时，她就是全家的福星了。吕爸爸心里算盘打得很清楚。

                  香儿终于放学了，香儿离家门口还有一点距离，她突然看到大哥笑脸盈盈地站在院门口，她立即与章之文挥挥手再见，  开心地跑过去，撒娇地抱着大哥腿直嚷嚷：“我想死大哥了，大哥，你怎么回家了？”

                  “想家了呗”大哥弯身抱着香儿，亲亲香儿的小脸蛋，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几颗纸包糖给香儿。

                  “谢谢大哥！”香儿美滋滋地撕开包装纸，扔了一颗糖到嘴里，真甜，有上次在章之文家里吃的蛋糕甜。想到章之文，她把两粒纸包糖小心地放在衣袋里。

                  家里已经摆好饭菜，因是大哥回家，红薯南瓜米饭煮得稍硬些，炒了些地里摘回的茄子、辣椒。吃饭间，爸爸开口了，“香儿，想不想到外面去看一看？”

                  “外面？”香儿侧头问道，她想起爸爸提到的外面世界，她又想起章之文爸爸拎回的蛋糕，他爸爸说过的外面世界。她既向往，但她又怕，因为从来没有去过外面。

                  “对，到大户人家给太太当丫头，跟着吃好的，玩好的，见见世面！”吕家妈妈妈接口说道。

                  “可我有点怕，如果我想回来，我怎么回来？”香儿的眼神露出怯意。

                  “算了，不去了，那就在家吧！”父亲看出香儿的怯意，他心疼极了。

                  “你怎么回事？“母亲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你出去，不要你做工作。”

                  父亲怜惜地看了眼吕香儿，挪步慢慢地走到外面，虽然心疼，但家里四个儿子的婚姻大事，也很重要啊！

                  “大哥也在那边，你想回来，大哥就带你回来，有什么好怕的？”大哥安慰着香儿，可他没有告诉香儿，他一旦签下卖身契，香儿再也没有自由身了。虽然，他有点舍不得小妹，但两百大洋，的确价格诱人，想到他向喜爱的姑娘求婚时，姑娘提出要修一座土屋房，扯两身漂亮衣裙，他只能依靠妹妹了。

                  “可是妹妹还少啊！”三哥吕三平心疼着妹妹，他已是14岁的少年，此时，他已经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他不希望香儿小小年纪就要去侍侯人。

                  “我不要妹妹出去。”四哥吕四平哭嚎着，他舍不得妹妹出去。

                  “别人要的就是年龄小的女孩啊！既听话又方便调教！”大哥马上反驳着吕三平，“你去，别人还不要你呢！”

                  “三平、四平，别捣乱，妹妹出去是长见识的。”吕家奶奶将吕三平、吕四平唤了出去，安排他们到农田里做事。

                  “家里哥哥们都没读书，小小年纪已经在家里做事了。你看村中哪家小女孩不做事？哥哥们心疼你，把家里唯一读书的机会都给你了，读书四年了，也该为家里分忧了。”吕妈将脑中盘旋已久的理由搬了出来。

                  果然，吕妈的话一搬出来，吕香儿无话可说，的确，象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孩都在帮家里做事，因在外面日晒雨淋风吹，皮肤大都粗糙，而因为爸妈与哥哥们的宠爱，自己养得细皮嫩肉地。

                  “好吧！我去当丫头，但我舍不得你们，如果我想家了，哥哥要送我回来哟！”想到这儿，吕香儿说道。

                  看到妹妹的答应  ，大哥立即表示同意。并让妈妈准备香儿的两套换洗衣服，明天就跟着大哥去姚太太家。

                  想到明天就走，吕香儿真地舍不得私塾学校，她望了一眼爸妈，“明天我可以去学校跟先生说一下吗？免得先生找我。”

                  “明天我去跟先生说”吕妈妈担心女儿到了私塾反悔，她立刻表示自己会跟先生说清楚，并把欠交的学费交清楚。

                  “那我跟章之文告别下，行吗？”看到妈妈的拒绝，吕香儿泪水盈眶了，她想到了章之文，她真舍不得同学四年的章之文。

                  “可以！”见到妹妹流泪了，大哥终究不忍心，想到她一旦被姚太太相中，自此再无自由身了，就同意妹妹与同学明早见了面后再走。

                  第二天，章之文如往日般，在外面吹了两长两短的口哨，吕香儿“嘎嘎”地回应了两声，带着哭腔。

                  章之文正疑惑间，吕香儿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想来应该是哭了很久。她从衣袋里掏出纸包糖，全部塞给了章之文，哽咽着对他说：“我要出去当丫头了，不能再读书了！你快去吧！”

                  如晴天霹雳般，章之文愣住了，“为什么要去当丫头，你只有十岁啊！”他急切地抓着吕香儿的手质问着。

                  吕家大哥已经出来，他胸前横放着装有香儿衣物及干粮的小包裹，腰挂一把厚布包裹的柴刀。他对章之文说道：“香儿该出去见见世面了，窝在这农村里，有什么出息？！快上你的学吧！”然后，他蹲下身，对香儿示意着：“香儿，快上来，哥哥背着你！”已经长大成人且在外面靠卖苦力为生的大哥背着香儿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

                  吕香儿无奈，眼泪涟涟地爬上了大哥的背，大哥已经甩开步伐大步朝前走了。“爸爸，妈妈，哥哥，章之文，我会想你们的！”趴在大哥背上的香儿回头摆着手，边哭边喊着。

                  吕家妈妈望着渐渐远去的大儿与小女的背影，悄悄地抹去眼边的泪水。章之文带着哭腔地喊着“香儿，香儿”，追着小跑了一阵，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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