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冬天里的希望

等了一会，老鹿幽幽醒来，眨了眨眼睛，扶着手术床坐起身来。

“手术很成功，你的腿被接上了，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能剧烈运动，得等它完全愈合才行。”夏洛特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老鹿看着自己小腿肚上盘旋一圈的缝合线，腿已经被重新接上了，疼痛感也不是很强烈，连忙看着夏洛特感激道：“谢谢您，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不必客气，手术一共收费500铜币，去柜台那边缴费吧。”夏洛特笑着把他扶下手术床。

老鹿一愣，旋即有些着急的看着夏洛特道：“怎么会那么少，医生，您可不能赔钱给我医治啊。”

“我可不光是医生，还是老板，怎么会让自己亏本呢。”夏洛特笑了笑道。

老鹿看着夏洛特，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

转身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拄着木棍慢慢走出手术室。

“你们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收八百？”夏洛特看着四位学生。

四人点头，老鹿有七八百铜币，就算全部拿出来也不够这一场手术的费用。

夏洛特轻声道：“天气越来越冷了，等他养好伤的时候，恐怕已经进不去荒野了，剩下那两三百铜币，至少能给他一些在这个冬天活下去的希望。”

莉娜等人看着夏洛特的目光都变了，他的形象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高大。

患者一个接一个的被送入手术室，莉娜和麦伦也开始给夏洛特打下手，比如清理患者伤口附近的衣物，递药剂，调配牛骨粉骨片，让夏洛特的手术效率有了较大的提升。

之前拿一样东西，他就需要清洗一遍手，现在则可以更专注于手术本身。

这让夏洛特不禁有些感慨，收几个学生打打下手还是非常管用的，同时也让他萌生了招募手术室护士的想法。

最好是是能够招募到水系的初级魔法师，可以在手术过程中给他递器械，以及用清洁术随时保证手术室的干净无菌环境。

手术效率将得到提升，同时让手术室的条件变得更好。

“隔壁什么情况，怎么接诊速度一下子提高那么多？”薇薇安从手术室出来，她已经感受到隔壁手术室超过她两倍效率的接诊速度。

自从她能够单独接诊之后，手术技艺愈发纯熟，夏洛特的接诊效率是她的1.5倍左右。

但今天夏洛特的接诊速度明显又有提升了，莫非是为了在学生面前炫技？

夏洛特刚结束了一场截肢手术，一位冒险者的手臂被魔兽咬断了，断手没能拿回来，只能截肢。

莉娜和麦伦他们看着夏洛特的目光愈发敬佩，老师的效率实在太高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已经接诊了108位患者，其中大部分患者是冒险者，伤情主要为魔兽、野兽撕咬伤，以及手臂、腿部、肋骨骨折。

切开、缝合、分离、打结……手术就是这些基本技术的不断重复组合的过程，夏洛特会根据患者的情况，进行选择手术的方式，以及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做出应对。

看似简单，但对于医生的经验要求极高，能够在繁忙的接诊节奏中找到最优方案。

而患者的治疗费用，从300铜币到4000铜币不等，金额视手术难度和药剂使用情况决定。

不过几乎每一位患者都是满怀感激地离开，对医疗费的价格非常满意。

这也让他们意识到另外一件事，老师说他们一天能够接诊十位患者是往保守了说的。

即使他们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达到老师这样的熟练度和技术，但一天接诊二三十名患者应该没问题，收入还有一定的上浮空间。

“这个接诊效率，老师今天上午一个人接诊患者数量，已经能抵得上精灵之城排名第五的医馆所有医生一天的接诊量了。”麦伦有些感慨地说道。

他之前工作的那家医馆，有四十多位医生坐诊，但一天接诊的患者也就一百人左右。

“伊诺，你还好吗？”夏洛特关切的看着靠墙站着，脸色苍白的伊诺关切地问道。

“我……我还好……”伊诺弱弱地点头。

外面已经没有多少患者在排队，夏洛特也终于有了些许空的时间看着她问道：“你是害怕血，还是害怕他们受伤的血腥场面？”

“都怕。”伊诺咬着嘴唇，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她也想像莉娜他们一样上前给老师打下手，可看到那些患者鲜血淋漓的伤口，她总会想起父亲受伤被背回来时候的模样。

深藏在内心的恐惧不断袭来，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去听老师讲话，更不敢盯着伤口看他操作。

夏洛特眉头微皱，正想着要如何宽慰一下她。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捂着小腹，向手术室走来，声音颤抖的恳求道：“医生……医生您帮我瞧瞧，我这肚子疼的快要死了，我听他们说，你治好过这种病，您帮我瞧瞧吧……”

刚走到手术室门口，说着话就向地上倒去。

麦伦和阿米洛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然后费劲的将他抬上了手术台。

男人脸色苍白，侧头看着夏洛特，声音虚弱道：“医生，我叫肯尼斯，今天出来的着急，只有车夫在门外，没来得及通知我的夫人，如果我死在这里，请你替我转告她，改嫁可以，但孩子的姓不能改。”

“好的肯尼斯。”夏洛特点点头，看着他道：“那么，现在我们来瞧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具体是腹部的哪个位置疼痛？”

“这……这里。”肯尼斯的手颤巍巍的指向了自己的右下腹处，一边大口呼气来减轻自己强烈的疼痛感。

“这里？”夏洛特伸手在他所指的位置轻轻按压了一下。

“啊！”肯尼斯像个青蛙一样弹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惨叫，绝望的看着夏洛特：“就是这！”

“看你不像是深渊的人，之前没有就医吗？”夏洛特让他重新躺下，这显然又是一位急性阑尾炎患者，笑着问道。

“没错，我是从卡尔瓦来的，我在卡尔瓦已经遍访名医，可没有一家医馆的医生能够治好我的病，治疗术根本不管用，就连医师协会的长老都治不好，说我是神弃之人。”肯尼斯叹气道，神情有些落寞和绝望。

“神弃之人？”

“医师协会长老都治不好？”

莉娜他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了讶色，同时也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夏洛特。

这位患者得的一定是疑难杂症，还被判定为神弃之人，应该治不好吧？

“谁让你来找我的？”夏洛特笑着问道。

肯尼斯连忙说道：“昨天从医师协会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十长老雅克，他问了我的病症，然后推荐我来找您的，说您治疗这种病症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我今天就来找您了。”

夏洛特恍然，原来是雅克给他推荐的，这就说得过去了。

“你这是急性阑尾炎，  需要手术切除。”夏洛特看着他说道。

肯尼斯一惊，小心问道：“医生，切除是什么意思？要把我肚子割开，切掉一部分东西吗？”

“没错，你可以这么理解，切除掉一部分坏掉的肠子。”夏洛特点头。

肯尼斯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颤声道：“那……那不好吧？哪有切开肚子，割掉肠子的治疗方法呢。”

“你要是没有办法接受的话，那就走吧，我只会这种方法。”夏洛特平静的说道。

“嘶……”肯尼斯疼的直吸冷气，要是让他回去，肯定得疼死在半道上，虽然这个医生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可毕竟是雅克推荐的，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肯尼斯一咬牙，带着几分哭腔说道：“切！您说了算！怎么切都行，只要能救我的命就行，我老婆年轻又漂亮，我不想我儿子跟别人姓啊。”

“先把上衣脱了吧。”夏洛特笑着说道，让麦伦和阿米洛帮忙，把肯尼斯的上衣给脱了，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肚皮。

“麻醉药剂，喝下去。”接着他又拿了一瓶麻醉药剂递给他。

“您可一定要救活我，我一定重酬感谢您。”肯尼斯视死如归的仰头一口把麻醉药剂给喝了，然后平躺在手术床上，一脸悲壮的表情。

过了一会，他嘀咕道：“欸？这药剂喝了，肚子感觉没那么疼了呢？”

“是不是还有点犯困啊？”夏洛特问道。

“好像是……”话还没说完，脑袋一歪，就陷入昏睡状态了，还打起了鼻鼾。

“老师，这位患者得的是什么病症？为什么治疗术不起效果？而且还被其他医馆诊断为神弃之人呢？”麦伦看着正在做手术准备的夏洛特，好奇问道。

今天早上夏洛特接诊的患者都比较常规，理论上来说，都属于治疗术可治愈的范畴之内。

可肯尼斯说他的病症，其他医馆无法医治，甚至连医师协会的长老都没有办法。

最后，还是医师协会的十长老雅克，把他给推荐到老师这里来的。

莫非这种病，只有师父才能治得了？

“他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阑尾是细长而弯曲的盲管，位于盲肠与回肠之间，发生炎症之后，常表现为右下腹疼痛。

我们在问诊的时候，可以尝试着按压患者的麦氏点，这是阑尾压痛点，即右髂前上棘与脐连线的中、外1/3交界处，也就是这个位置。”夏洛特将麦氏点给他们标注出来。

“先前您就是按压这个位置，他有明显的疼痛反应。”莉娜若有所思。

“没错，这个位置也是阑尾的体表投影，一会我们会做一个麦氏切口，从这里开腹，找到出现。”夏洛特点头，手术准备以进攻完成，先对开腹位置进行消毒，然后握着手术刀，准备开腹。

莉娜的神情有些期待，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麦伦往旁边挪了一点，先前的手术，夏洛特都是再给患者缝合伤口，或者处理断掉的手臂，而现在他却要切开患者的肚子，这对他来说，冲击同样不小。

阿米洛则往麦伦身后侧了一点，他有点担心老师这一刀下去，会是鲜血四溅的恐怖场景，被淋一头血什么的太可怕了。

莉娜努力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恶心，往前凑了一点，但还是离手术床将两米远，远远看着。

“急性阑尾炎其实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疾病，但因为阑尾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目前治疗术似乎还没有办法对它进行有效的治疗，所以手术切除是唯一的选择。而且手术预后较好，不会对正常生活产生影响。”夏洛特给学生们介绍到，又拿笔在肯尼斯白花花的肚皮上画了一个三角区域。

“找到麦氏点后，我们从这个位置做麦氏切口，对，就是这样逐层开腹，瞧瞧，他的脂肪太厚了，这会导致后期切口没那么快恢复，大家还是要适当控制自己的身材啊。”夏洛特一边开腹，一边和学生们介绍道：“瞧，开腹完成之后，一堆肠子就暴露在我们的面前了，这是结肠，这是小肠，我们把它整理到旁边去，看到那个没有，没错，那就是盲肠，找到盲肠之后，阑尾就藏不住了……”

“呕……呕——”  伊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脸色苍白的捂着嘴巴推门跑出了手术室。

阿米洛的脸色也是有些苍白，看着夏洛特的手伸进柯尼斯的肚子，在那盘弄着一根根滑腻的肠子，胃部同样一阵翻涌，但比伊诺要好一些的是，他强行忍住了。

麦伦的心里同样有些不适，夏洛特的这种行为无异于给他过往的世界观凿了个天窗，但他没有后退，神情凝重且专注的看着，成功说服自己是在学习。

只有莉娜始终神态自若，甚至在开腹之后，还有点兴奋？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就连夏洛特都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她问道。

“我在菜市场杀了六年鱼，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开腹。”莉娜坦然的说道。

夏洛特：“……”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麦伦和阿米洛闻言，看莉娜的目光都变了，那是崇拜强者的目光。

“顺着盲肠寻找，在三条结肠带的汇合点，盲肠的顶端就是我们要找的阑尾。”夏洛特掏出了一截显著肿胀充血的阑尾，微笑道：“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浆膜面充血，肉眼可见的炎症，而且有些化脓了，需要及时将它切除。”

“直接切掉？”麦伦小声问道，这毕竟是患者体内的一根肠子。

“没错，不过在正式切除之前，我们还需要先处理系膜，保护阑尾和盲肠，结扎阑尾根部，然后再像这样将阑尾切断，放在托盘里。”夏洛特将切下来的阑尾用镊子夹起放到一旁的托盘里，清洗双手，拿起缝合针：“消毒清洁之后，以常规荷包缝合包埋阑尾残端，确认没有异物掉落在腹腔之中后，逐层关腹，这一场急性阑尾炎手术便算是完成了。”

麦伦目瞪口呆的看着托盘里那根带着脓液的阑尾，回顾整个手术过程，夏洛特打开了患者的腹腔，切掉了这段坏掉的肠子，然后将腹腔重新关上，手术完成，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顺畅。

“老师，这样他的病就好了吗？”阿米洛也是好奇的问道，按照患者自己的说法，这个病症应该非常麻烦和痛苦才是，可刚刚的手术一共也就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

“没错，手术很顺利，也没有其他问题，将发炎的阑尾切除就行了。”夏洛特笑着点头，“当然，这种病人目前医馆并不常见，你们想学的话，以后慢慢来吧。”

说话间，肯尼斯的麻醉药剂药效也过了，悠悠醒来。

入眼是雪白的房间，一个造型有些古怪的灯有许多灯头，就像是一个个白色眼球在盯着他，这场景就像是想象之中的白色恐怖世界。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死掉，想要尖叫出声的时候，一个精灵脑袋探了过来，惊喜道：“老师，他醒了！”

“我还没死？”肯尼斯一侧头，看到了站在手术床旁的夏洛特等人，有些混沌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

“手术很成功，发炎的阑尾已经切除。”夏洛特点点头，用目光示意了一旁的托盘。

肯尼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托盘之中那截红肿的阑尾，表情微变，又是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有一道十几厘米的缝合伤口，腹部之中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现在只有刀口位置还有点疼。

但这种疼是完全能够忍受的，不像之前那种让人死去活来的痛法。

切掉了那根坏掉的肠子，他的病似乎真的好了。

“医生，我的病就算是治好了？”肯尼斯看着夏洛特，还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夏洛特笑着点头：“没错，回去躺着养几天，别扯着伤口，也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伤口长好了就行了。”

“哎呦，这可太谢谢您了。”肯尼斯坐起身来，满脸感激的看着夏洛特：“您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没什么，这是我们医生应当做的事情。”夏洛特微微点头。

麦伦帮他把衣服拿来穿上，他试着起身落地，发现伤口处也没有明显的疼痛感，脸上的笑意愈浓。

肯尼斯看着夏洛特，有些感慨道：“早知道前两天就来找您了，遭了多少罪，浪费了多少冤枉钱，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卡尔瓦有名的医师都见了一遍，愣是没一个管用的，差点没把我给疼死。”

“急性阑尾炎确实遭罪，及时切除就行。”夏洛特点了点头，当年他也遭过罪，对于肯尼斯的痛苦能够共情。

“您看这医疗费，十万铜币够吗？”肯尼斯掏出一个镶金丝的钱袋，恭敬的问道。

夏洛特摇头：“用不着十万铜币，阑尾切除术的费用是一万铜币。”

“一万？”肯尼斯一惊，连连摇头：“那怎么行，您可是救了我的性命。昨日见那医师协会的七长老，啥也没干，还收了我十万铜币呢，这钱您不管怎么说都要收着。”

说着，他将镶金线的钱袋往夏洛特手里一塞，转身就向外走去，一边道：“我就先回去了，过两天完全好了再来向您问好，我得让我老婆知道我好了。”

夏洛特也没有客套地去追，打开钱袋，全是金闪闪的金币，刚好十个，也就是十万铜币。

“十枚金币！”

麦伦和阿米洛看的眼睛都直了。

夏洛特笑着道：“瞧，有时候不必太过于计较得失，或许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这肯尼斯一看便是卡尔瓦的有钱人，十万换回一条命，他觉得很值，甚至你不收还不行。

“伊诺还好吧？老师，我去看看她。”莉娜突然想起先前在手术过程中夺门而出的伊诺，连忙快步出门去。

“伊诺好像不太适应手术，这可有些麻烦。”麦伦有些担心道。

阿米洛挠头：“别说是伊诺，看到那堆肠子，我都感觉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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