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叶蓁蓁(1)
南康长公主叶蓁单手托腮坐在窗户下面发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有换过姿势。
宫人们有些担心,不知道殿下的手会不会麻?
就在一个又一个的宫人借故从叶蓁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终于动了,叫住了宫人。
叶蓁轻咳一声,问道:“我今日有什么事情需要找皇兄吗?”
宫人一怔,疑惑地看着叶蓁:“殿下要去找皇上?”
叶蓁鼓着小脸坐在那里,喃喃道:“我的意思是问……哎,算了……”
宫人不解,只是看到叶蓁不开心的样子,就捡着好话说:“殿下没事也可以去看皇上,皇上政务再忙,也从来没有对殿下不耐烦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没有理由就不能去看看皇兄了吗?
叶蓁眼睛溜溜转着,自顾自地说道:“好久没见皇兄了,甚是想念,我去看看他。”
宫人更加迷惑了,好久没见?
不是前两日才一起用过膳吗?
叶蓁到宣室殿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镇国公卫霖。
卫霖去江南平乱,昨日才回来。
今日早朝结束后,皇上自然要多说几句,只是政事要紧,他这个“月老”倒没想过做点什么。
虽然他听说襄阳长公主的事情曝光后,卫霖仍然在给鸣鸾殿送信,但皇上如今心中仍有顾虑。
两情缱绻的时候,或许长姐所做的事情并不重要,但是等到来日情意变淡,一点小事可能都会引起不快,更何况是这种深仇大恨。
宫人来禀报的时候,卫霖也听到了,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浸淫朝堂数年下来,皇上也不得不佩服这位昔日的伴读,卫霖的心里在想什么,外人根本窥探不出。
皇上迟疑着开口:“子恒,长姐的事情,朕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若不是因为信任长姐,也不会害你至此。”
卫霖淡淡道:“陛下多虑了,臣都明白,当年若不是微臣紧咬叶鸿义不放,他也不会有如此毒计。襄阳长公主是被小人利用,始作俑者是逆臣叶鸿义。”
皇上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他知道卫霖是个理智的人,但是被那种毒药折磨多年,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南康她……”皇上欲言又止。
卫霖轻轻扬眉:“陛下,南康长公主是南康长公主,没有人需要为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
皇上长吁口气,罢了,他信得过卫霖的品行,而且事到如今,明显两人互有情愫,自己也不好再做恶人。
反正有他在一日,决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就是。
皇上看了看分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卫霖和叶蓁,忽然低声问旁边的内侍:“你之前说皇后有事找朕来着?”
突然被问话的内侍一头雾水,他……说过……这话?
觑了一眼皇上的表情,内侍淡定道:“是,皇后娘娘说今日小皇子格外活泼,大概是想陛下了。”
皇后娘娘有孕七个月了,胎动这回事,怎么说也不会有错。
皇上无奈道:“怎么不早说,朕这就去看看。”
把头转向左边,对卫霖说:“朕去看看皇后和小皇子,今日就到此。子恒你舟车劳顿,用些点心歇一歇,就回府去吧。”
然后又转向另一边,对叶蓁道:“我这里有刚刚送来的佛手酥,南康你最喜欢吃的。原本还想着让宫人给你送去,既然来了,那就吃完再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二人的反应,起身匆匆离去。
行动极其迅速,丝毫不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
卫霖一去江南小半年的时间,虽然两人书信来往没有断,但是乍然相见,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蓁从刚刚一见面,就注意到他又瘦了,脸色还是十分苍白,两颊有些凹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冷肃凌厉。
卫霖看着叶蓁偶尔瞥过来的眼神,唇角微扬,笑了起来。只一瞬间,他身上凌厉的气势就全然不见,让人如沐春风。
“你瘦了。”叶蓁道。
“你怎么瘦了?”卫霖问。
两人同时开口,继而都笑了起来,之前的疏离也随之不见。
叶蓁问道:“听你府中人说,上次毒发,卧床不起十来日,现在可好些了?”
卫霖轻声道:“已无大碍。殿下似乎也清减了?”
叶蓁虽然与襄阳长公主关系不睦,但到底是因为她揭发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所以襄阳长公主自尽之后,叶蓁就一直吃素,自然会瘦些。
叶蓁眸子一暗:“长姐丧期未过,膳食简略了些。”
卫霖点点头,叶蓁愿意为襄阳长公主服丧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嫡亲姐姐。
但他不是很想和叶蓁谈论襄阳长公主,以免叶蓁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便假做不经意地问道:“上巳节那日,殿下可有安排?”
叶蓁一怔,摇了摇头。
卫霖笑笑:“京郊的桃花开得格外好,不知殿下可有时间一同去看看?”
算算时间,三月丧期也差不多了,正好趁着那日去去晦气。
叶蓁自诩是个淡定的人,却被卫霖的一番话问得面颊发热,有些无措地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好。”
皇上知道两人要一同出去之后,笑得意味深长。
上巳节前一日,皇上特意去鸣鸾殿见叶蓁。
“呵,你要去京郊看桃花吗?御花园的不好看吗?”
叶蓁本不想搭理那个带着一脸揶揄笑容的皇兄,但是想到日后免不了要麻烦他,只能耐着性子,一本正经道:“我总要去看看别处的,才知道御花园的到底好不好呀。”
皇上假惺惺地关心道:“哦,这样啊,可是我看这春寒料峭的,不如皇兄帮你移两株桃花回来,放在鸣鸾殿里慢慢看啊。”
叶蓁眯着眼看皇兄,将自己装首饰的盒子放下,慢条斯理道:“皇兄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不去了。”
皇上笑着说:“嗯,不用去,等着皇兄明日给你挪树回来。”
叶蓁以前一年半载都不会去宣室殿找他,就冲着卫霖刚刚回来叶蓁就能跑到宣室殿的样子,他才不信叶蓁不去。
半晌之后,叶蓁言不由衷道:“算了,树挪过来就活不久了,怪可惜的。正好天气也不错,我还是自己去看吧。”
皇上笑出了声,在叶蓁变脸之前心情愉悦地走了。
三月初三,桃花节,上巳春嬉,大家临水而行,踏歌起舞,佩兰祓禊,曲水流觞。这一日男男女女结伴倾城而出,玩笑嬉戏,倾心畅谈。
卫霖知道叶蓁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恰好卫家在京郊有一处别苑,里面的桃花不比其他地方的差。
而且一个月前,他就命人仔细打理,想来会比往年更胜一筹。
果然,别苑的桃花林芳草鲜美、繁花似锦,四处弥漫的清新花香,令人神醉意迷。
微风拂面,落英缤纷,叶蓁沉醉其中。
风?
起风了?
叶蓁有些担心地看着卫霖:“我走累了,不如找间避风的屋子坐会?”
才刚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哪里是真的累。
卫霖轻笑:“殿下不必担心,我虽然身体比常人弱些,但也不至于如此小心。”
叶蓁的心思被卫霖一口道破,有些不好意思,垂首道:“那就好。”
叶蓁抬头看到卫霖眼中的笑,熠熠生辉,不由晃了神,没注意到脚下的砖块,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暗卫笙歌一直注意着叶蓁,原本是要飞奔过来的,却被旁边的轻舟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笙歌武功不俗,但被轻舟拉着以后却挣脱不得。
她有些恼怒地看着轻舟。
轻舟低声道:“放心,有我家大人在呢。”
笙歌回头,果然卫霖扶住了叶蓁,只是两人的距离也挨得太近了吧,这……这妥当吗?这能让人放心吗?
笙歌立刻四处看了看,还好,还好,这片园子除了他们主仆四人之人,并无旁人。
轻舟拍了拍胸脯,又说道:“不用担心,我家大人再小心不过了,绝不会做出有损殿下声誉的事情。”
笙歌看了看轻舟,怎么都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离叶蓁再近些。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又被轻舟拉住了。
笙歌彻底怒了,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有什么的侍卫定然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快点撒手,她要去保护她家公主。
笙歌用凌厉的眼神示意,要轻舟松开她。
笙歌一个暗卫,以前有其他同伴在还好点,自两年前被派去监视襄阳长公主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见得说一句话。
襄阳长公主的事情结束后,她回到叶蓁身边才被发现了问题。既然皇上也知道了暗卫的存在,叶蓁索性就将暗卫变成明卫,让她能找到说话的人。
可习惯一时不好改,笙歌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少。
轻舟跟着卫霖,见过太多血雨腥风,又怎么可能被笙歌威胁的眼神吓到。
而且当年卫霖身边的小厮明德因为试毒坏了脑子,所以有一段时间很是寡言,轻舟逗他逗习惯了,后来变成“说书先生”的明德还让他不太适应。
如今又来一个沉默寡言的,心中难免生出点怀念。
轻舟看着有趣,愈发想要逗她:“你想要干什么你就说,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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