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辛苦你了
“那我们走了。”祝卿云点点头，带着贴身丫鬟匆匆离去。
等她们走远后，陆景廷方才朝那群禁军走过去。
禁军见了他，纷纷行礼。
陆景廷摆摆手示意免礼，径自跨进了房间。
屋中燃着檀香，熏的整间寝殿都暖融融的。
皇帝斜靠在床头，面色惨白，嘴角泛青，显得异常虚弱。
看见陆景廷进来，他艰涩的扯了扯嘴角：“景廷，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您宣了文武百官进宫，便过来了。”陆景廷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喝点热水吧。”
“辛苦你了。”皇帝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几分，精神好了许多。
陆景廷坐下道：“您宣臣弟入宫，究竟有何吩咐？”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陆衡谋反了？”
“嗯，”陆景廷坦荡承认：“这是他跟我摊牌之后，臣弟才知晓的。”
皇帝嗤笑一声：“他倒是坦诚。”
陆景廷垂首不语。
“景廷，你说。”皇帝迟疑道：“朕应该相信他吗？”
“陛下，”陆景廷望着他：“您想听实话吗？”
皇帝愣了愣，随即叹息一声：“朕已经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不能听的？”
陆景廷道：“臣弟觉得，陆衡并非奸佞小人。”
“你。”
“陛下，”陆景廷打断他的话道：“如果陆衡真是奸佞，那他为何甘愿隐忍蛰伏这么久？又为何会冒险将陆家嫡系尽数诛杀？”
皇帝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陆衡是奸佞小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且，他若真的是奸佞，为何宁愿冒死，也要保住陆家嫡系血脉呢？
“景廷，你说的很对，”皇帝深吸一口气，道：“朕原本是不信的，但现在。”
“陛下，”陆景廷沉吟片刻后道：“臣弟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你？”皇帝诧异的看向他：“你怎么助朕？”
“陛下，陆衡虽为奸佞，可陆家的确忠君爱国，”陆景廷道：“若不然，当初陆衡也不会冒死救驾，更不会拼尽全力，为您挡剑。”
提及当日的场景，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
“如果他真的是奸佞，当时那种情况，他完全可以弃城逃命，而不必留下来牺牲性命救朕，”皇帝叹息道：“他是被逼无奈才那么选择。”
陆景廷微微一怔：“您怎么会这么觉得？”
“朕是圣君，”皇帝道：“朕看得出来，他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不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朕能够理解他的难处，朕不恨他，朕甚至希望他永远忠君，只是这样一来，陆家就成了他的软肋。”
“陛下。”陆景廷有些动容：“其实您根本就不曾怀疑过他？”
“朕当然怀疑他。”皇帝咬牙道：“朕恨透了他！可陆衡为朕舍命挡剑，这份恩情，朕还不起。”
陆景廷心底震撼不已。
皇帝竟然能够放下心结，接纳陆衡，可见他是真的宽宏仁厚，有德有志。
“陛下。”陆景廷缓声道：“您真的准备继续相信陆衡吗？”
“不然呢？”皇帝冷笑一声：“陆衡谋逆，朕岂能容他？”
“如果陛下决意追查此案，不妨再找人暗中调查。”
皇帝一愣。
“如果能够顺藤摸瓜抓出幕后黑手，那最好不过。”陆景廷低声道：“倘若抓不到人，也能证明他的清白。”
皇帝思索良久，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陛下，”陆景廷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儿臣。”
皇帝颔首：“嗯，朕记下了。”
翌日，祝卿云陪着皇帝去参加祭祀。
这座皇陵位于北疆边缘，因此皇族祭奠的时候，都在这里举行。
今日除了皇室宗亲外，还有文武百官前来祭祀。
陆景廷作为太子，按理来说是要代替皇帝主持祭祀的，但他昨日受伤颇重，因而由皇后暂代皇帝。
祝卿云和太后、皇后一同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跪拜的众人，目光从陆景廷身上掠过时，她轻轻皱眉，随即移开视线。
皇帝则是神情肃穆，端庄威严，宛如古老的王者般，俯瞰着大地万民。
待所有人都祭拜过后，便轮到陆氏宗亲祭祀。
陆氏宗亲共有三十八人，每一个人都是世家豪强，权势滔天。
这些世家宗亲们在祭祖时，皆不敢懈怠，毕恭毕敬的给皇帝磕头，表达对皇帝的尊崇。
皇帝神情平静，似乎丝毫没有感染到这种氛围。
等祭祀完毕后，便是午宴时辰。
陆景廷身体不适，不欲饮酒，便独自躲在内殿休养。
祝卿云担忧他的身体，劝他多少吃一些，却被他拒绝了。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便不勉强，只是陪着他坐了一阵子，便退出来了。
陆景廷躺在床榻上，默默发呆。
“殿下，”侍女走进来道：“陛下叫奴婢送来汤药。”
陆景廷闭上眼睛：“拿下去吧。”
侍女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您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我没事，”陆景廷睁开双眸，淡漠道：“你退下吧。”
侍女叹息一声，捧着药碗转身走了。
寝宫安静下来，陆景廷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昨晚那张惨白的脸，以及临别时，那悲切的眼神。
他忽然伸手扯掉腰间玉佩，扔进了桌角的花瓶中，又将枕头压在上面，这才重新阖上双眼。
他不该想的。
次日清晨，陆景廷早朝后，刚刚踏入御书房，便被皇帝传召。
“陛下唤臣前来，所谓何事？”
皇帝神情复杂的盯着他，半晌后，长叹一声，拍着龙椅的扶手道：“景廷啊。”
陆景廷躬身道：“陛下请讲。”
皇帝道：“昨夜陆衡求朕赦免他的罪责，说他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陆景廷惊讶不已：“这怎么可能？”
皇帝摇头苦涩道：“朕也不肯相信，但陆衡确实这么说了。”
“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这件事，朕还未查清楚，”皇帝揉了揉额角：“朕只能确定，他没有造反之意。”
陆景廷抿唇道：“臣斗胆问陛下一句，您准备怎么办？”
皇帝眯起眼，缓慢的吐出四个字：“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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