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秋日宴
这一日,秦扶清收到老师传来的口信,要他赴约柳祥贵给县内举子特意办的筵席,他才总算得以脱身,离开家,前往县里。
殷杰这些时日也在家中办酒宴,他在乡里的名声虽然不如秦扶清这般大,可到底也是举人,旁人挨都挨不着的。
办完筵席后,殷杰也躲避媒婆的说亲,逃回县里住所避难。
安溪县今年有三人中举,这场特定的筵席邀请的人不多,除了一些富商官员,就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殷杰道:“石明卓没考过你,十有八九又要在宴会上给你使绊子。”
秦扶清笑道:“我何时怕过他?”
这倒是真的,石明卓就像是不断挑事的汤姆猫,秦扶清就像那只聪明鼠,二人打闹的久了,竟有种宿命之感。
石明卓此次排名第三,和秦扶清之间只有一人,若非有秦扶清压在他上头,第三也是不错的排名。
奈何石明卓受不了这气啊。
几个好友之间说起话来毫无忌惮,周霆和王宝达传达近来县里的风声,无非都是关于秦、殷二人中举之事。
他们二人出身贫寒,一不是富商,二不是地主豪绅,比不过世家子弟,更算不上寒门,就两个泥腿子出身的普通人家竟然能中举,这无疑又让众人想到娄雨贤的功劳。
娄雨贤虽说不继续科举,只安心在县里做个教官,奈何弟子太有出息,连带着他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这次县里邀请举子参加宴会,娄雨贤坐的席位可不低。
除此之外,王宝达和周霆也受到不少追捧,盖因他们几人是好友,就算再不行,也都是秀才了,想着日后有两个当官的同窗好友提携,将来怎么可能差劲呢?
还有钱鑫,秦扶清中举,他与有荣焉。
秦扶清去参加乡试之前,他就已经收购了几家青楼,如今更是把事情办的利利索索,周霆充当监工,去看了几次,每次去都有大进度。
钱鑫也给秦扶清发了拜帖,就等着他能赏脸前去出席,奈何秦扶清一直繁忙,推了又推。
秦扶清如今颇有“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这还只是中举,他就觉得周身阻力骤然减轻,要不怎么说当官香呢。
当天晚上,秦扶清和殷杰二人换上新衣,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公子哥,齐乘马车,前往县衙。
县衙的后府是县令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占地面积不小,前任县令爱好享受,上行下效,就有人把县衙打造的如同苏州园林一般。
等前任县令一走,就便宜了柳祥贵。
筵席在后花园的池塘边举行,此时正值秋季,池中剩些残荷,空气里还残留淡淡的荷花香气。
亭子四周有轻纱飘荡,不知从何处传来侍女弹奏的丝竹声。
人尚未来齐,秦扶清和殷杰被迎到亭中暂待,娄雨贤自然是早就来了,被县太爷请到书房闲谈。
“琴儿,你快瞧,那边那两个就是今年的举子,其中一人是解元,另一人……”
“伯娘,你别说,让我来猜一猜,哪位才是解元公吧?”
远处的楼阁之上,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中年妇人,便是柳祥贵的发妻许氏,跟在她身后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银月似的脸盘,镶嵌着一双翦水秋瞳,琼鼻红唇,模样好似人间富贵花,其穿着更是上成,头上簪的首饰,身上穿的衣物,无不精美。
她虽称呼柳祥贵为伯娘,却与许氏没甚亲缘关系。
此女名叫素琴,正是巴陵学政素之问之女。素之问与柳祥贵是同窗好友,柳祥贵巴不得与素之问交好,好让昔日好友助自己一臂之力脱离泥潭。
便经常投其所好,为好友解决燃眉之急。
素之问身为学政,待年满回京后,便是高官俸禄,将来成就不低,他当年及第后,被人榜下捉婿,娶了京官之女为妻,发妻为他生下一子一女后发病离世,他便一直未娶,身边只有一个伺候他的侍妾,后因为官顾不得家中,便让侍妾做了偏房,料理后院之事。
他那偏房出身青楼,早年坏了身子,未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虽说料理家事照顾发妻儿女都能尽到责任,可等儿女年纪渐长后,让她来操劳儿女婚事便有所不及。
素之问一个男人,没法想的更加周到,他大儿子早就订下亲事,到年纪婚嫁即可,可小女儿生的明媚可人,他因在任上,无法回京,已经耽搁小女出阁,曾对柳祥贵提起这件头疼事,柳祥贵便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柳祥贵想的好啊,县里什么都没,就是不缺好男儿,尤其是秦扶清,不就是现成的好女婿吗?
他就恨自己几个女儿嫁的早,若是晚些出嫁,能与秦扶清成了夫妻,他这日后也能跟着沾光。
素之问作为本府学政,自然也是知道秦扶清的,从县案首到解元公,满打满算没几年,就算没柳祥贵提及,他也会上心。
有柳祥贵的加持,素之问更是在意秦扶清,这次乡试,成绩才刚出来,送到他手中,他便打定主意把家中女儿送到柳家,要是真能让柳祥贵撮合成这一门亲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其中弯弯绕绕,秦扶清肯定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个女子正躲在不远处偷看他。
下人拿来喂锦鲤的饵料,好供他们二人消遣,下人离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在亭中。
秦扶清便斜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往水中投掷饵料。
殷杰背手站在他身边,二人正说着闲话,便听到有人高声道:“石举人来了!”
便一齐往那边看去。
素琴远远看着,只看见两个男子在亭中,被轻纱遮挡大半个身影,瞧着隐隐绰绰的。
只能看见其中一人体态风流,斜倚栏杆,至于相貌嘛,后脑勺挺圆润的。
许氏打笑道:“琴儿,你看清楚没有?”
素琴脸蛋一红,眨着明媚的眼睛道:“瞧不清楚,既然是解元,肯定要听谈吐,光看长相岂能看出真假?”
“你呀,难道不知相由心生?能成为解元的,必然是人中龙凤。更别说秦解元,他生的相貌堂堂,他日站在金銮殿上,兴许能做探花呢!”
素琴闻言,莞尔一笑。
她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岂有不知自己被父亲送到柳叔家是为何事,若是她与那秦扶清瞧对眼了,兴许父亲就要撮合他们二人。
娘亲走的早,父亲将他们兄妹二人拉扯大不容易,尤其是她到了年纪后,外祖家一直写信,想要父亲将她送回京城,找个合适人家。
可父亲舍不得她,私心将她留在身边。
素琴在平阳府时,和时下读书人一样,都爱读安溪小报,里头的故事读的多了,她觉得嫁人晚好像并非坏事。
尤其是近几期小报,上头写的那些,父亲不愿她看,可她还是看了。
看了之后,越发对成亲一事感到悲观。
叫男人守身如玉,就跟让狗不许吃屎一样。
属于天方夜谭。
素之问发妻离世数十年,房中只有早年的一个偏房,偶尔去烟花之地,这样就已经是世人口中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了。
“哎,快看,他们出亭子了!”
许氏一声提醒,拉回素琴的思绪,她连忙又向远处张望,只见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出了亭子。
走在前面的男子身长八尺,宽肩细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佩冠绾在脑后。这回连他的脸也能看清了,鼻梁挺拔,却又只能看见侧脸。
“快转过来脸呀!”素琴心里焦急祈求。
那男子像是听到她的心声一样,骤然回头,浓眉黑目,猛地撞入视野。
“他看见我了!”素琴连忙躲到柱子后面,惊呼道。
许氏也被秦扶清回头看一眼给吓一跳,赶紧又反应过来,笑道:“你躲得快,想来他不曾看见你,你可看清他了?他能不能做探花?”
素琴脸红的像火烧云,嘴硬道:“我看呀伯娘的话只能信五分。”
许氏身为过来人,一看她那小模样,就明白小姑娘的心思。
笑呵呵拉着素琴离开,问她道:“信哪五分?”
素琴道:“他相貌只能算端正,不能叫相貌堂堂,金銮殿上做不了探花,不过我瞧他,倒是能做……”
“做什么?”
“做状元公!”
许氏被素琴的话给逗的哈哈大笑,“那好呀,给你爹拐个将来的状元女婿回去,他可不得笑弯了腰?”
“伯娘,你说什么呢~”素琴脸上的红温就没下去过,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他可有婚配?”
“他若是有婚配,你柳叔还敢给你爹许他呀?”
闻言,素琴心中担忧散去大半,脑海里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张脸,心里就如同有小鹿在乱撞。
不知为何,她看见秦扶清第一眼,就觉得与此人有缘。
秦扶清对人的视线敏感,察觉到右后方有道灼热的视线,他回头看去,只看见几抹颜色躲闪。
想着应该是柳祥贵的家眷,便及时收回视线。
殷杰还问他道:“你看什么?”
秦扶清摇头:“没什么。”
下一秒,二人就露出笑容,拱手迎接石明卓。
大家都是县学学生,算半个同窗,冤家似的打闹到现在,不打声招呼也说不过去。
“石举人,好久不见,恭喜恭喜啊!”
石明卓一遇见秦扶清,就跟秦扶清欠他一百两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忽略秦扶清,侧身朝殷杰拱手,“殷举人,也恭喜你。”
殷杰哈哈干笑两声,“哪里哪里,能和石举人一同被柳大人邀请,是我的荣幸才对。”
石明卓斜眼看一眼秦扶清,忍住那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想着临来时家中长辈殷殷劝阻,愣是把话给憋回去,挤出来一句:“殷举人言重了。”
殷杰假装不经意地和秦扶清对个眼,二人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石明卓今天这是怎么了,改性了?
石明卓也不知与他们寒暄什么,便朝池边走了两步,三人心领神会地各自散开,望着池中的残荷,发出:“柳大人园中的荷花开的真不错。”的感慨。
殷杰道:“若是盛夏时节来此,风景肯定更美。”
石明卓看着残荷一动不动。
空气快要凝滞的时候,终于传来了柳祥贵的声音。
“娄先生,你快看啊,咱们要是再晚些来,估计这池子里的荷花都要被他们三人给盯开了吧?”
秦扶清松口气,回头行礼道:“见过柳县令,老师。”
其余二人也都异口同声地问好。
柳祥贵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三位青年俊秀,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条,却显得年轻不少。
“好好好,你们好,本官也好得很呐,快坐快坐!今日是家宴,无需费心,都坐下吧。”
下人们摆好筵席,秦扶清几人被人带领着来到各自的位置前。
秦扶清在柳祥贵右手第一,石明卓在左手边第一,殷杰坐在秦扶清隔壁。
筵席也只有他们几人,柳祥贵解释道,原本县里的一些其他人也要来,可他想着与三个举人说些亲切话,便把筵席给省简单了。
接着柳祥贵又开始拉进与三人的关系,一是与石家的关系,石明卓私下叫他一声叔叔即可。二是他与娄雨贤千丝万缕的好友关系,秦、殷二人既然是娄雨贤的关门弟子,那也是他的弟子。
就算不这样派,按照柳祥贵是本县父母官,几人又是官学学生,也该叫柳祥贵一声老师。
三人都称呼他一声“老师”,关系自然比举人和父母官的关系要亲近的多了。
一顿饭吃下来,也没甚正事,就是拉拉关系,聊聊家常。以及明年春闱的打算。
石明卓出身世家,应对这样的事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稀疏寻常,秦扶清二世为人,对柳祥贵腥味后面的含义十分通透,唯有殷杰,被县太爷突如其来的亲近和关怀,弄的浑身燥热,感觉陌生又不自在。
等到晚上二人结伴从县衙离开时,坐上马车,晃荡不知多久,殷杰才一拍脑门,晕晕乎乎对秦扶清道:“咱们现在,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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