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耗子
第二章 耗子
看着眼前的这位黝黑的彪形大汉,我愣在了当场,脑海中极力回想是否认识这么一个敢于屹立在时尚潮头的人。看我愣着不吱声,那汉子显然有点着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耗子!我是耗子啊!你记不起来了?”我脑袋突然一阵灵光,忍不住喊道:“耗子!真的是你!怪不得我感觉声音有些耳熟呢,原来是你啊!可是你的体型……”
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小学时候的发小、损友刘犇。刘犇原名刘向阳,因小时候体弱多病,身材瘦小,他老爹给他改名刘犇,希望他以后像牛一样壮。由于当时长得瘦小,我们给他起外号,都喊他“耗子”。耗子的老爹老刘是一名锅炉厂锅炉工人,性格忠厚、木讷,长得倒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老妈原是县针织厂的一名针织工人,耗子十一岁的时候,得肺癌去世。
少年时期失去母亲的关爱,让耗子多了一份不羁与叛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务正业。他老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他,犯了错误之后唯一的管教方式就是一顿皮带。刚开始上小学时,耗子坐我前桌,经常性上课不带课本,并且向同桌女同学又借铅笔又借橡皮,同桌家长多次找老师反映,弄得一学期换好几个同桌。班主任无奈,只有频繁的给其调换座位,最后想了一个办法,让班上成绩突出的我跟他做同桌,说是让他多向我学习,端正态度,并且让我先进带动后进,空闲时多辅导一下他。这事还特意征求过我爸的意见,毕竟都是在一个学校教书的同事。但老爷子似乎对我很有信心,对这事满不在乎,用他的话说就是,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古代君子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果我因为一个同桌成绩就受影响,那只能说明我自身还有待提高。
很快一个学期过去了,事实证明,老师的话,在很多情况下也是不正确的。耗子继续蝉联班级倒数第一,成绩很稳定,我却由前三名滑落到了十名以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我倒没什么感觉,但却让我老爷子颜面大损。因为我之前成绩一直很好,每次考试过后学校老师见到我爸之后都习惯性问一句:你家张扬考得怎么样?那时候老爷子一般会谦虚的说一声“不太好,不太好,这次只考了个第三名,没发挥好,没发挥好”。这次考试过后,几个老师还是习惯性问我老爷子“你家张扬考得怎么样?”老爷子脸抽了一下,叹了口气:“唉,这次没考好。”说着也不等人反应,就回了自己办公室。尤其是在见到我班主任的时候,气氛更加尴尬,老爷子因为当时自己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我班主任也明显很不好意思,说下个学期将我和第一名调到一块坐。老爷子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干笑一下走开了。
对我来说,和耗子同桌的这一学期是我上学为止最快乐的一个学期。别看耗子学习不行,但总能整出一些稀奇古怪,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来。以凳子为例,那时我们课桌配套的凳子都是高五十公分左右的方凳。上课时我们都端端正正的坐着,这厮却偏要将凳子前面的两条腿翘起,用后面的两条凳子腿撑地,自己坐在翘起来的那边凳子面的小沿上。后来觉得不稳,回家拿了两截木棍,钉在前面两条凳子腿上。这样的设计要求使用者有高超的坐技,要不偏不倚的坐在翘起来的那面小沿上,否则因为重心的缘故,就容易向后摔倒。有一次课上他正坐在凳子上低头偷着向我显摆上学路上掏来的一窝鸟蛋,老师看到我俩在下面有小动作,于是突然点了一下他的名字:“刘犇!”那厮听到老师突然喊他,一时紧张,立马抬头、挺胸、直腰,大声应到:“在!”这一下不要紧,由于忘记了重心问题,挺胸、直腰之后,重心后移,噗通一声,跌倒了凳子下面。那一声“在”几乎是分为课桌上和课桌下两部分发出的。顿时引起哄堂大笑,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得不伸手拧自己的大腿。耗子在那一次的事故中损失了一颗门牙,回家他老爹又送了他一顿屁股开花。后来班主任果然将我和耗子的座位分开,但我和耗子之间的坚固友谊却保留了下来,课后经常一起下河摸摸鱼,烧烧蚂蚱,打个鸟。
初中毕业之后,耗子果断的弃笔投戎,参加了镇上的混混队,成了一名人见人恶的混混小队长。两年之后又自觉无趣,于是又弃戎投商,跟着他那贩卖生活保健品勾当的叔叔做起了小买卖。
我与耗子两桌并作一桌,又点了两个小菜,添了几瓶啤酒,便又继续聊了起来。原来耗子跟随他叔做了两年保健品生意后,手里也攒下了两万来块钱,这对手里一直没有余钱的耗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于是心里便产生了与他叔散伙单干的想法。他叔不愧是年纪老道,见过世面,又做了半辈子生意,经验丰富。见耗子干活时精神状态的变化,心里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日盘完货之后,其叔将耗子叫下,语重心长的对其说:“犇子,你也跟我干了两年多了,咱这一行当中的道道儿,也基本都清楚了,叔想问你,对自己以后有什么计划?”耗子正苦于没有机会向他表明心意,见其叔这么问他,正好借坡下驴:“叔,我觉的自己老跟着你也不是个办法,以后的路还得我自己走,我想自已一个人闯闯。”其叔见他这么说,知其心意已决,便说:“也对,年轻人应该多闯一下,多经历经历,长长见识,以后对自己也是一个好处。但叔要告诫一下你,你做什么买卖,叔不管,但不许做违法的勾当。万一出了事情,咱可谁都指望不上。”“嗯”耗子闷哼一声。其叔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耗子说:“我知道这两年你攒了点钱,这三千块权当叔在你这入个股,赔了叔不会问你要,赚了等你娶妻生子后若再有富裕,到时候你愿意给叔几个,叔也全当你孝敬我了。”耗子听其叔这么说,不觉眼睛湿润,但终究还是忍住,接了钱,从此开始了自己的单干生活。刚开始单干的那两年,耗子可谓是顺风顺水,低价从南方倒腾出一批保健品,再高价转给北方的代理商,从中谋取了不少利润。只两年时间,金链子、金表便全都置办上,家里老爹也不再烧锅炉,逢人便夸“我家犇子出息了,上次回来又给我带回两斤铁观音”。但从前年开始,由于信息行业的飞速发展,很多人都有了手机,像以前那样靠倒腾差价来赚取利润变了越来越困难,尤其是去年,耗子南来北往倒腾了几趟,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赔进去不少,金链子、金手表都当了,老爷子也继续回去烧锅炉了。今天同桌的另外两人正是我们小县城的两个保健品代理商,耗子原来正在这里谈生意。
我见耗子终于叙述完毕他的苦难奋斗史,便问道:“耗子你以前瘦的跟个鸡仔儿似的,比我还矮将近一个头,现在怎么长的这么高大威猛,是不是吃你那些保健品吃的?”耗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拍着桌子叫道:“放屁!老子这是遗传好,你看我老爹,也是高大威猛,之前长的小,那是晚发育!你以为那些保健品是万能的?要不是遗传好,老子拿它当饭吃也长不了现在这块儿!”俩客户听他这么一说,都忍不住乐了起来。我心想你这呆子是喝醉了还是真二啊?本来看两个客户在这,想借机给你做个广告,你这不他娘的砸自己的买卖吗!
之后耗子问我的状况,我也将自己的情况作了一个简短的介绍。当听到我说现在待业在家时候,耗子拿着一瓶啤酒转了过来,搂着我的脖子说道:“别灰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来,咱哥俩儿干了这瓶。”我举起酒瓶苦笑一下,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期间两个客户都借故先走掉了,我和耗子又聊到了很晚,喝了不少酒,都有些晕晕乎乎。
出了餐馆的大门,耗子指着门口的一辆破面包车摇摇晃晃的对我说:“你住哪儿?我送你。”我说:“这破面包是你的啊,刚才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报废的呢。”耗子嚷道:“少废话,用不用送?”我说:“你丫是真喝多了吧,我就住旁边这楼上,自己走回去就行,倒是你开的慢点,千万别让我明天去医院看你。”“闭上你的乌鸦嘴!”耗子边说着边钻进了车里,嗤嗤两下打着了火,刚要走又摇下了车窗玻璃,探出头来对我说道:“老张,明天上午十一点到人民路的“意远”茶馆找我,我给你规划一下我们俩的未来。”我说:“去你娘的。”“真的,我有一条发财的门路,想找个合伙人,反正你在家也是闲着,要是感兴趣,明天记得来找我。”说完耗子又摇上车窗,一溜烟的向北疾驰而去。
我晕晕忽忽溜回家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老爷子、老妈都已经睡了,进了自己房间,甩下衣服,澡也没洗,借着酒劲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上午九点多,老爷子老妈早已经吃完早饭下去晨练了,餐桌上留着饭在锅里的字条。冲了一个凉水澡,感觉清醒多了,就是头还有些疼,昨晚喝了太多酒。吃完早饭我又来到房间躺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一刻了。这时我突然又想起耗子昨晚最后跟我说的话来,我虽然不相信耗子能真有什么发财的门路,但我骨子里那股渴望挑战、渴望刺激的感情又怂恿着我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即使不图赚钱,只为自己理想当中的那种挑战生活。于是我又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行头,出门朝“意远”茶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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