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旁观者
13.旁观者
暑假很漫长，学校没有要求高一年级的学生补课，作业也不多。
林又静每天窝在家里。
夏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但是她却从来不爱在夏天出门。她喜欢夏天，纯粹是因为“夏天”这个词语就十分美好。好像可以给生活中出现的事物赋予生机的一个季节，她很喜欢。所以她喜欢吹着空调在房间里面看书看电影。把窗帘拉得很紧，只能透过一丝微弱的日光，以此来削弱夏天的焦躁感。她喜欢的是这种可以无所事事的夏天，有惬意的暑假的夏天。
她在暑假重新看完了整部《放羊的星星》。
她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部电视剧，现在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痴迷“仲夏夜之星”，不再痴迷于林志颖的英俊潇洒。小时候看，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冰激凌味的粉红泡泡中，现在已经没有了从前那种感觉。
但是她仍然是把它看完了，一集不落。
就好像她明明不喜欢学习，却依然学的很认真一样。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对待她心中确定了要做的一件事情，或者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她就会不带任何杂念的做下去。
有些时候难免有些无聊。
记得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一个长相粗犷的肌肉型男生给她表白。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可以。不过你要等我五年，等到我高中毕业。”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回答。
没过多久，那个男生就和另外一个女生好了。于是她听到班里的同学在背后议论,“她以为她是谁啊，还等她五年。说出来都不觉得好笑吗？”
一直以来以佛系自居的她，内心突然有种深深的愤怒。
但是通过同学们的闲言碎语，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认真用错了地方，就是笑话。
她没有改变她的这种个性。但是她渐渐学会了在事情上做一个筛选，关于是否值得她认真。
吴杨倒是一天两头往外面跑。
他在气温最高的时间段里就躲进网吧，太阳一快要落下去，就跑去体育场打篮球。晒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他原本是很白的，胳膊上也没有太多肌肉。打了一段时间篮球，看起来像抽条了一样，整个人变得身姿矫健——以前是有点像个书呆子的。
林又静知道和他一起打球的肯定有秦原。但是吴杨出门的时候从来没有叫过她，更没有邀请她和他一起去。毕竟初三暑假他们两家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吴杨屡屡喊她出门，屡屡碰壁。很好理解，吴杨知道林又静不喜欢在酷暑时节出门，现在索性说都不说。偏偏林又静这个时候内心有种好奇：秦原打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秦原会偶尔给她发点消息，但是那大都是些音乐分享。除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还有好多其他不知名的纯音乐。
发发消息，不能平息她那种莫名其妙想要见他的欲望。
终于，在一个阑珊的午后，在吴杨即将出门之前，林又静开口，“我跟你一块去吧。”
吴杨投来诧异的目光。
“在家窝太久了，出去转转。”林又静解释。
吴杨点头，两个人一齐出门。他跟吴杨一起坐过很多次公交车。每一次都是塞上耳机望着窗外，根本不把吴杨“放在眼里”。然而今天她不自觉的开始有些紧张。这座城市很小，小到她几乎能记住大部分公交车分别要经过哪几站。往常她总会抱怨公交车开得太慢，今天这辆车子好像跟着她的心跳一起加快了速度，往常慢慢从眼前划过的街道和店铺，变得像是在耳边疾驰，唰的一下就到了。
体育馆是她每回坐车都要经过，但是从来没有踏进去半步的地方。
她刚跨过大门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闯入异世界外来游客，有一丝丝无所适从。
强烈的太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她突然有些奇怪自己刚刚是为什么做了这个决定。好像之前内心扑通通的心情与她无关一样，她有些后悔了。
“你往哪儿去?”吴杨一把抓住她。
“篮球场啊，你们不是打球吗？”“这么大太阳怎么打，往这边走。”说完吴杨就把她往另外一边领。
就在大门正对面的一幢小楼里，往上爬三楼就是羽毛球场。
“我还以为你每天都是顶着大太阳打球的。”
“那我不是疯了，打不到几分钟就要中暑。”
“那你是怎么晒这么黑的。”
“就这天气，我每天在外面等车下车加走路的时间，已经足够晒黑我了。”
林又静站在柜台旁边，不想进去。
她不会打羽毛球，到时候进去只能在旁边干巴巴的坐着，所以她为什么要来？
“吴杨！”秦原的声音传过来。
吴杨向秦原招了个手，然后向羽毛球网架那边走过去，向坐在边上的几个人一一打了招呼。
一旁的休息处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二班的张博，还有两个是陈越海和张琰。
她突然放松了些，好在都是些认识的人。
她一脸平静的走过去。
“你也来了呀。”秦原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额头上挂着汗珠，说话的时候喘气声很重。明明是流过汗的身体，却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向她扑面而来。
她内心的确有种异样的情愫在萌发，然而比起顾虑自己的情愫，她更先一步选择了试探秦原的想法。于是她也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对呀，专门来看你的。不欢迎？”
秦原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必须欢迎。”
说完他转过身去，捡起地上的羽毛球拍扔给吴杨。
林又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举动，她要从什么地方得到秦原是喜欢她的证据呢？然后她缓缓走到了休息的地方，开始了思考。
她坐的离张博他们有点远，第一是她和张博只是因为张博坐在二班门口，她每回去二班找吴杨都是张博帮她传的话，除此之外两人也并没有别的交集。第二是因为她不想妨碍陈越海和张琰谈恋爱。
张琰坐着，陈越海蹲在她的腿边，嘴巴微抿，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盯着张琰。
“你说，为什么骗我？”张琰说，“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说我来找你，你居然说你不方便。我还以为你爸妈在旁边，结果你是在这里打球。要不是秦原告诉我，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你。”
张琰说着，眼眶有些红。
林又静感觉事情有些不妙，赶忙给吴杨递了个眼神。正准备打球的两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都往这边站了过来。
秦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跟你说。”
张琰的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回到陈越海身上。
陈越海只是一脸——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表情盯着张琰。仿佛是在求原谅，又仿佛是在挑衅。
“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越海依然是沉默。
张琰滴答滴答开始掉起了眼泪，咻的一下提起旁边的包就往门口冲。
林又静看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越海立在原地，甩过头去。从秦原手里拿过球拍，“看什么啊，打球啊。”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林又静倒吸一口凉气。明明张琰都那么伤心地跑了，他还有心情打球吗？
林又静转身出去，秦原喊住她，“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她。”
“我跟你一起。”
林又静和秦原刚下一层楼梯就看见了张琰孤单的背影。她正坐在楼梯上，把头埋在腿上。楼道间满是她的抽泣声。
“你还知道过来？”张琰泪眼婆娑的回头，她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是你们啊。”
张琰的脸上就写着“我很难过”四个字，可是陈越海都无动于衷。林又静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伤心成这样。
“怎么办？”她小声对秦原说。秦原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个事都怪我。我不知道他没跟你说他在这，你别跟他生气了，他这个人就是心大…...”
张琰刚刚才收进去的眼泪，在听到秦原的安慰之后又从眼眶溢了出来，“什么你的错，这件事情根本就跟你没有关系，是他，就算他不想看见我，他也可以跟我说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要跟我玩这种冷暴力。我真的受不了……”
林又静替她担心，再哭下去她感觉在这样的夏日之下，她一定会把身体里的水分哭干。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包纸巾，缓步走下楼梯，她一边怕打扰她哭，一边又不想再让她哭，“别哭了。”林又静把纸巾递给张琰。
张琰哽咽着，好像缓不过来气一样,“谢谢。”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林又静站在原地后悔，她跟张琰又不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早知道就不跟过来了，现在这个场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觉得眼睁睁看着别人哭而不做点什么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
“怎么办？”
秦原摊开手掌，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轻不重。通常，是可以从脚步声判断来者何人的，除了可以判断来的人，还可以判断来的人的情绪。
但凡陈越海有一丁点着急和内疚，他就不会把步子拖得这么慢。
林又静在心底里暗暗骂道：陈越海真不是个男人。
林又静转过脸，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陈越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许是因为不喜欢看别人哭吧。陈越海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最终停在张琰上面的一层阶梯上，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她哭。
张琰果然哭的脱水了，她没有了眼泪，陈越海开口，“哭好了？”
“你就在这里看着，也不来哄哄我？”张琰的眼睛有些微微发肿。
“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这也叫哄？”林又静在一边小声的说。
她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不忍再看下去。
陈越海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张琰和他重归于好，是为什么。
张琰问，“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
陈越海说，“那几天心情不好，有点烦。”
张琰问，“那现在呢？”陈越海说，“没看见你的时候有点烦，看见你了就不烦了。”
然后他摸了摸张琰的脑袋，把她往怀里一搂。
林又静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恋爱的，经历过怎么样的细节。在她眼里的陈越海，和在张琰眼里的陈越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这就是魔法。
狗屁魔法，是障眼法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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