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听到锣鼓响了，坐在架子车中的李望、胜男一齐的扭动着，跳跃着，央求着：“娘，娘，去，出去。”
玉华沉着脸，没给两小子回应。孩子哪能体会得娘的心情，娘的心情郁闷着呢。这两年来，家中的变故太大了，先是当家的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接着被迫搬出本是属于自己的房子后，无家可归再加上日子艰难，缺吃少喝，偏偏又遇上那个浑蛋流兵，无可奈何只好把大女儿李一送人当小媳妇了。如今这心中，日日夜夜地盼望着丈夫，担心着女儿，别说是凡人唱戏，就是天上神仙降临人间，玉华也无心观看。她坐在纺车前，神色默默地摇动着纺车。
唱戏师傅那有时顿挫，有时悠扬的声调飘进了屋内，让急急地叫着娘的李望和胜男一同呜呜地哭了起来，玉华恼着脸，吓唬道：“再哭，再哭，让外面的狼和老虎叨去，让化子老黑把你俩个小患子捉去。”
所有的恐吓都失去了作用。李望和胜男小脸朝外哭着：“娘，出去，出去。”心烦的玉华拿起了棒糙，敲打着桌面说道：“两个小患子，哪个再哭，就先打哪个的屁股。”正在这时，蔡花抱着小解放和苏月一同走了进来。蔡花进来一把夺下棒褪说道：“你又把孩子们一起闭在屋内，我晓得你操心、着急，可操心、着急不但不能把人急回来，还倒容易把自己急出病来。走，看戏，看戏。”
说着话，就不由分说地拉着玉华向外走去。这里，苏月一手抱起李望，一手抱着胜男。李望似泥鳅一般从苏月的手弯中滑了下来，一歪一斜地朝门外跑去，到了门边，他又回头，看着娘和蔡花婶、苏月婶，灿烂笑容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戏场上已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两边的土堆上、高台上也都是站着的人。蔡花抱着小解放，苏月抱着胜男，玉华也抱起李望，跟在她二人的身后，向场中走去，来到她们的座位跟前，坐在那里的二旺见玉华嫂子来了，忙拿出他身后的板凳，玉华接在手中，让李望挨着自己坐下。
此时，台下所有站着的、坐着的都屏声静气，看着屏幕上的影子，听着那手提牛皮影子的师傅妙语珠玉的一回一答。
因为都是本乡本土，玉华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一个是化子老黑俞山兄弟，一个是俞山的干爹王必成。此时戏正唱到薛丁山第三次到樊江关邀请樊梨花到阵前破敌。
演薛丁山的是俞山，在关前他恳请守门的军卒通报，演军卒的是王必成。军卒说道：“薛将军，我这里有几个问题，你若答对，我就进去与你通传。如若你答不上来，那就对不起了，你就从哪里来，还是回到哪里去。”军卒说完，只听薛丁山颇有信心的说道：“请了。”
随着鼓板节奏的敲打，就听军卒声音高亢地唱着：
薛将军，我要问，
字字句句你听清。
不知谁人开天地，
何为地，何为天。
天在何处缺一
地在那里陷半边。
是谁亲口尝百草，
是谁炼石补了天。
是谁来了分田地，
是谁让穷人把身翻！
关上的军卒刚问完，关下的薛丁山声音洪亮地唱道：叫军卒，你请听，
事事件件我说分明。
本是盘古开天地，
浊气沉为地，
清气升为天。
天在东北缺一块，
地在西南陷半边。
神农亲口尝百草，
女蜗炼石补过天。
共产党来了分田地，
毛主席领导穷人把身翻！
薛丁山这里唱完，台上的锣鼓齐鸣，后台的乐手同台下的观众齐声叫“好！好！"
精彩的皮影子戏依然继续。
只见城楼上的军卒下得城来，打开城门后。声音悲伤地对薛丁山说道：“薛将军，大事不好。刚才我去关前通报，却得知我家樊梨花小姐昨夜暴病身亡。”那军卒说完，并装模作样地呜呜哭了起来。这里的薛丁山一听他的妻子樊梨花小姐去世。他伤心，他难过，他悲哀，他自责。没有人指示，更没有人强迫。“扑通”一声，他双膝跪地。从关口到厅堂，这长长的路段他是以跪代走，葡伏而行至厅堂。
只见厅堂上白鳗银挽，香烛袅袅，景凄人悲。一幅黑漆漆的棺木停放厅中，丫环侍佣俱是神情哀伤。一见此情此景，薛丁山止不住地悲从心来。就听见乐手锣鼓低呜，鼓板慢敲，薛丁山就在哀曲悲乐中凄惨惨地唱道：
见棺木不由我薛丁山肝肠寸断，
想从前思往后如万箭把心穿。
我的妻呀，
从今后，军阵上谁与我抗敌并肩，从今后，谁与我问寒问暖。
从今后，知心话与谁交谈，
从今后，谁与我洗衣叠衫。
妻呀，我不愿：
黄泉路上你一人凄凉孤单，
请慢走，等着我为夫的薛丁山。
戏唱了两句，俞山已是悲声哭腔，到最后凄凉孤单，他已是放声大哭，在哭声中，人们已听不清他的口中呼唤着是的樊梨花，还是王兰花。
戏台上的俞山在放声大哭，台下有的观众不知道是受了他的感染，也是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玉华早已是控制不住，她伏在儿子李望的肩头，哭泣着：孩子的大呀，你热不热，冷不冷，饿不饿，病没病。蔡花和苏月都小声地说道：“嫂子，你心要放宽些，朝宽处想，莫一天到晚……唉！”她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听见娘在哭，李望不住地叫道：“娘，娘。”胜男也从苏月的怀抱里伸过来，哭着叫道：“娘，娘。”孩子们不知该给娘说什么，只有这样不住地叫唤。李望和胜男一连声的呼唤，让玉华心中又勾起了对大女儿李一的牵挂担忧，更止不住地哭泣着，玉华知道，自己这样，会影响别人，就抱起李望，苏月也只好抱着胜男，跟着玉华嫂走出了人群，二旺忙跟了出来，一路无语，只有玉华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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