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跪上一夜
第一百零七章 跪上一夜
陆氏长松的那口气，徐嘉衍看在眼里。
他垂眸，身侧手臂更收紧了些。
幸而他不是横冲直撞的鲁莽少年，从没想过把自己的心事公之于众。
否则今夜，大伯母应该会很为难吧？
陆氏久久沉默，郑氏先替徐嘉衍打了圆场：“这有什么，既是你与阿宁说定的，这算信守承诺，她不想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你维护表妹，也没什么错处。”
魏氏闻言更是要吃人的模样。
郑氏全当看不见，侧目过去叫大嫂：“至于二娘……”事情问清楚了，霍明舒这个当事人，却还呆呆的站在之前的位置上，连挪动一下都不曾。
陆氏眯眼看过去，她在哭，但哭的无声无息，只有眼泪悄悄的往下掉。
横竖已经摊开来说了——
她又对外甥女更上心，霍明舒这个隔着房头和肚皮的侄女，今夜过后，在她这儿更是半分好感也不剩下。
于是陆氏把心一横，径直问徐嘉衍：“从前长辈们不提，是想着你们年纪都还小，再过两年，或许一起长大，有些情分，水到渠成。
但你今天把话说成这样，衍哥儿，我问你，你既知二娘对你的心意，当众挑明，让她下不来台，全然不顾她的脸面自尊心，是心里一丁点那样的想法也没有，是吗？”
霍明舒终于抬了下眼皮，眼神暗暗地瞟过去。霍云峥甚是诧异：“母亲……”
“你住口。”
陆氏黑着脸斥断他的话，又问徐嘉衍：“来日也不会后悔？”
徐嘉衍一脸的浩然正气，再没有哪一个瞬间似目下这般坚定，掷地有声，回陆氏道：“是，没有那样的想法，也绝不会后悔。”
他甚至连几句漂亮话也懒得说。
譬如霍明舒乃是霍氏嫡女，他不愿高攀之类。
如果是从前长辈肯说破了来问他，他还是愿意顾全大家体面，至少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毕竟以后还得见面。
如今是想都不要想。
那头霍明舒身形一软，跌坐下去，周身的力气，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了。霍云奕跪的离她最近，却冷漠瞥去一眼，压根儿没打算去扶她起来。
还是魏氏颤颤去抱她，但她整个人又是往下坠着的劲儿，费了些劲儿才把人给抱起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陆氏却又不给她开口安抚女儿的机会：“二娘，你听到了？”
霍明舒怔怔然望向陆氏，眼中的茫然，是能令人动容的柔软。
奈何她今夜所作所为，叫陆氏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半点怜爱之心，反而冷冷看她：“衍哥儿既没有那个想法，往后你也该收拾好自己的心思，该放下就放下，才是好姑娘该做的。至于你今夜——”
她沉声：“是因为争风吃醋，嫉妒阿宁，才出口伤人吗？”
霍明舒听她提起傅清宁，顿时怒目。陆氏见她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下冷笑：“你可真是有出息的很！”
她咬牙切齿，站起身来：“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二娘，你就陪你哥哥在这堂屋中跪上一夜，好好想想，究竟错在哪里，明天一早动身回家，等回了家，你，还有你——”她转头扫了霍云昭一眼，“到祖宗祠堂去静思己过吧！”
“这如何使得！”
魏氏就是心里再发憷，听了这话也再忍不住。
她见陆氏起身似乎要走，一步横跨出去就挡在了人身前，拦住了陆氏去路：“大嫂，舒姐儿她先挨了二郎一巴掌，又被……她是个女孩儿，她也只有十几岁！大嫂，让她带我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上一觉，哪怕明天回了家，你要打死她，我都不再为她求情半个字！”
但魏氏说的话从来就不能当真。霍明舒姊妹二人是真与魏氏一脉相承的会耍无赖的。
以往霍明舒多少有些顾忌，但陆氏看来，今夜之后，霍明舒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眼下为了把女儿带走，不叫她在堂屋跪上一夜吃苦，魏氏自然什么都肯答应的。
可真放了霍明舒跟她回屋去睡觉，等明日回了霍家，她撒泼打滚一顿闹，今天晚上说好的，全都抛之脑后，一概不认，难道谁还真的与她一般，言而无信耍无赖吗？
陆氏不吃这一套，一手拨开她：“有错当罚，别说他们两个，就是大郎，也是一样。”
魏氏眼皮一颤，强撑着：“却也没见……”
霍云奕兄弟起身时候，霍云峥根本就没有站起来，此时把话接过去：“我为长兄，言语有失，该罚的比弟妹们都重，母亲说的是，儿子也在堂中跪上一夜，以此为戒，今后慎言慎行，三思而定。”
陆氏心不心疼呢？
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固然是心疼的。
霍云昭说那样的混账话，骂他两句都是轻的。
但没办法。
宗子有宗子的担子，该承担什么，他从小就懂。
若是将来真的立身掌家倒也罢了，偏如今大家年纪都还小，管教尚可，骂人便不对。
只是也没有到罚的这么重的地步。
他自己开口，无非是为了堵魏氏的嘴。
陆氏却笑了。
凭什么是这样的道理呢？
错都在三房身上，倒要他们迁就不成？陆氏叫霍云峥起身：“你是有错，也确实该罚，身为嫡长，严于律己，确实应该重重罚你，但原不必在此处跪上一夜。”
她漠然打量魏氏一眼，收回目光，见霍云峥仍旧不动，啧了声，两步过去，提了儿子起来：“等回了家，去抄上两卷书，交给你父亲过目。若再有下次，我便叫你父亲重重的打你。”
“娘……”
“回去睡觉。”
陆氏冷着脸让他走，霍云奕跟徐嘉衍也一左一右上来推推搡搡的，几乎架着他出去的。
郑氏哭笑不得。
大郎从小就这样，一板一眼，有什么都大包大揽往自己身上招。
她有时候都甚至庆幸自己儿子不是族中长子，否则要为弟妹做表率，反而不如现在这样随行坦荡。魏氏明显是不服气的。
郑氏知陆氏不想跟她多说废话，于是掖着手跟上来：“弟妹，你就不要再拱火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今夜事端，全是由二娘惹出来的，五郎他自己失了分寸，岂不知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吗？
如今都十五六岁的人了，你还护着孩子不让人管教，可一辈子都叫你这样护着，以后怎么是好？
明儿回了家，到了老太太跟前，你若还是这样，老太太是更不肯轻易饶过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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