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再战大凌河1
九十 再战大凌河1
三个排枪下来,锡伯飞骑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一,再一次证明了,近代军队确实是一头极其嗜血的猛兽,其杀戮效率是封建时代军队远不能比的。眼看着弥慢的硝烟中再一次窜出毒蛇般的火舌,锡伯飞骑几乎魂飞魄散,不约而同的拨转马头,逃之夭夭……这仗没法打,人家摆明了就是跟他们换人命,一个换一个,只有区区几万人口的锡伯族拼得过拥有上亿人口的大明?一名精锐弓骑兵得花上十几年时间才能练出来,而天雄军练出一名火枪手却只需要几百发铅弹,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拼消耗,谁耗得过谁?
看见锡伯飞骑落荒而逃,明军发出震天响的欢呼,钱瑜上前请命:“大人,让末将带骠骑营上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卢象升微笑:“用不着了……”
确实是用不着了,因为曹变蛟已经带着三百余骑流着口水扑了上去,有他带头,关宁军跟听到发令枪似的,嗷嗷叫着策马杀上,要将这支飞骑连皮带骨一口吞下,毛都不吐了!但锡伯飞骑实在难缠,即便是让天雄军的排枪打得灵魂出窍,他们还是保持着冷静,看到明军骑兵追过来,二话不说,一支支利箭朝着后方抛射过去,然后就是一声声惨叫,追击的明军接连中箭,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锡伯人是著名的射箭民族,一辈子都与战马弓箭为伍,他们当中的神箭手曾创下骑着飞驰的战马连发三箭,几乎同时命中一百米外三个箭靶的靶心的纪录,这个纪录是清朝初期创下的,三百年后都没有被打破,其骑射功夫之了得,可想而知。扑上去想咬一口肥肉的明军遇上了个浑身是刺的大豪猪,被射得惨不忍睹,丢下了几十条人命,斩获的首级却少得可怜。
钱瑜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关宁骑兵的战术实在太糟糕了,那么多人一窝蜂的涌上去,窝成一团,不是让人家当靶子射嘛!此外,锡伯人战马之优良也让他垂涎三尺,骠骑营的战马可比不过他们哟,有机会得将这些战马通通抢过来!
祖大弼和祖大乐的脸也是晴转多云,见鬼了,那锡伯人在天雄军面前这么不经打,怎么遇上他们,就变得如此难缠了!他们偷偷瞅向天雄军,只见天雄军岿然不动,军医官指挥民夫将受伤的战死的士兵抬往方阵中心救治,受伤的士兵咬着牙一声不吭,整个方阵保持着绝对沉默。哥俩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差距。
祖大乐策马来到卢象升面前。在亲眼见识了天雄军的战斗力之后,这位关宁军猛将对卢象升的态度也客气了几分,甚至带着热情的微笑,说:“祝贺大人旗开得胜!”
卢象升拱手说:“全赖贵军倾力相助,天雄军才小有斩获。也祝贺将军旗开得胜,斩获甚多。”
祖大乐苦笑:“大人,你就别寒碜我们了,我们这点能耐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们以雷霆万钧之势粉碎敌军的攻势,我们还不知道要被射死多少人呢!”他指向逃走的锡伯飞骑扬起的烟尘,说:“大批飞骑出动,意味着建奴主力就在附近,大人,怎么办?是乘胜追击还是先停下来,扎下硬寨,查清敌情之后再继续前进?”
卢象升说:“先安营扎寨,构筑营垒。”
大军停止追击,部署了防线。随军民夫从林子里砍来树木,开始构筑营垒。他们首先在阵地前沿挖出无数毫无规则的陷马坑,高速奔驰的战马马腿一旦陷进去,百分之百被扭断,这匹马就算是废了。挖好陷马坑后又挖了三道四尺深九尺宽的壕沟……对于骑术精湛的后金骑兵来说,要跃过这样的壕沟并不难,可难就难在,该死的天雄军把挖出来的泥土全推在靠近营垒的那一边,形成一堵五尺高的土墙,土墙上还插着一排排削得非常尖锐的木桩,提醒试图飞马跃过的骑兵:此路不通!
第一道战壕将整个大营给圈了进去,第二道和第三道则跟蜘蛛网似的四通八达,通往大营,防守这些战壕的士兵如果看到势头不妙,可以跳进战壕里,撤到下一道战壕,或者直接撤回大营。
三道战壕后面就是整整三层鹿砦,厚达二十米,对于骑兵和步兵而言,这些鹿砦是巨大的麻烦,会让他们寸步难行。鹿砦后面是高大坚固的栅栏,这便是明军的大营了。在卢象升的指点下,明军依托地势,一口气建起了五座营寨,每座营寨相隔不过一箭距离,可以形成交叉火力,相互支援,想啃下这样一座营寨,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在民夫和工兵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后金骑兵出现了,不断冲击着明军的防线,寻找薄弱环节。明军沉着应对,六千关宁骑兵轮番上阵,来回冲杀,没有让后金骑兵捞到什么便宜。斗了好一阵子,天也快黑了,双方各自鸣金收兵,后金骑兵从明军的视线内消失了,明军则依次退入营垒,生火做饭,准备明天再战。
苍茫的暮色中,皇太极勒马站在山岗上,用千里眼看着明军大营。看到明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构建起了一座如此坚固的营垒,众后金将领都惊讶不已,这效率也太高了吧!代善仔细看着明军大营的布局,眉头紧皱:“这次统率明军的是谁?”
阿巴泰说:“据细作回报,是什么鸟大名道右参政卢象升,是个文官。”
代善沉声说:“此人不除,必将成为我大金的心腹大患!”
阿巴泰满不在乎:“他也只能算是有点本事罢了,用得着这么夸张吗?给我一万人,我一夜之间便能将这座大营踏平!”
皇太极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说:“一夜之间踏平这座大营?只怕你那一万人马都死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语气中隐有几分怒意。
阿巴泰吓了一跳,不敢再吱声了,但明显是不服。
岳托盯着那环环相扣的战壕、鹿砦,说:“这座大营,难啃!”
阿巴泰咕哝:“明军在关外兴建了多少坚城铁堡?我大金铁骑还不是悉数将其化为齑粉?无非就是几道壕沟,几层鹿砦而已,犯得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岳托摇头:“此言差矣!你看,明军所挖的战壕都将泥土堆在他们那边,筑成土墙,再加上木桩,高达七八尺,我大金骑兵骑术再好,也无法纵马飞跃而过……”
豪格说:“我们可以用死兵冲阵,摧毁他们的工事,为骑兵扫清道路!”
岳托冷然说:“据说这支明军的火铳能在五十步内打穿两重铁甲,如果他们往土墙后面放一队火铳手,我们能有多少死兵够死的?”
似乎为了证实岳托所言不虚似的,明军大营中吹响了号角,大队身穿红衣的火枪手沿着战壕一直运动到那三道土墙后面,架起了火枪。
豪格顿时不吱声了。明军火铳装填慢是慢,但是身披重甲的死兵行动更慢,派死兵冲阵,那不是去送死吗?
莽古尔泰跑了过来,这货满头大汗,神采飞扬,显然刚才打得相当过瘾。皇太极问:“这支明军成色如何?”
莽古尔泰说:“不弱!率领关宁骑兵的是祖大弼和祖大乐,都是敢于与我大金铁骑野地浪战的悍将,其麾下也有好几个悍将,堪与我大金巴图鲁匹敌,硬对硬的冲,正蓝旗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最难缠的还是他们的步兵,爹个鸟,好几千长枪兵层层布列,跟刺猬一样,任我们的骑兵怎么射,都一动不动,他们的火铳手装填迅速,射击精准,每一次齐射都让勇士们死伤不少!”
阿巴泰失声叫:“任我们的骑兵怎么射,他们的长枪兵都一动不动?”
莽古尔泰说:“对,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任我们射,没有人逃跑,没有人叫喊,好几千人,全部跟哑巴似的!还有他们的火铳手,同样被我们一个接一个的射倒,但是似乎毫无觉察,只顾着低头装弹,发射……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跟我们交换人命!”
后金众贝勒面色微变,总算明白代善为什么说卢象升不除,必成大金心腹大患了,如果每一支明军都像天雄军那样打法,后金又有多少勇士够他们耗的?别说一个换一个,就算是三个换一个,也能将只有区区十几万青壮的后金打到绝种啊!
见鬼了,大明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一支变态的军队!
说变态,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跟舞阳卫交过手,等跟舞阳卫交过手之后他们就会发现,跟舞阳卫比起来,天雄军这点变态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们的盔甲也很精良,五十步内,我们的轻箭根本就射不穿他们的头盔,有时甚至射不穿他们的胸甲。不过他们的四肢并没有铁甲保护,只有一层皮甲,也许是为了保持灵活吧,很多受伤倒地的明军都是四肢中箭的……他们的火铳非常毒,专门朝勇士们的胸口打,一铳过来就是拳头大一个窟窿,往往还没等人倒下,就已经死透了。打在手脚上同样是重伤,甚至有些勇士的手臂被铅弹生生撕了下来,只剩下一点油皮连着!”莽古尔泰继续向大家汇报着他的发现,这可是他用了三四百条人命换来的情报————当然,聪明的莽古尔泰是不会拿正蓝旗的勇士当炮灰的,被他拿来当小白鼠的,是倒霉的蒙古人。
听完他的报告,皇太极沉吟着说:“看来真正的劲敌是这支红衣飞军啊……”众人深以为然。
皇太极神情严肃:“传下将令:没有本汗的命令,不得向明军营垒发动进攻,违令者,虽胜亦斩!”
众将领齐声叫:“喳!”
“待明军离开营垒后,镶红旗马上阻断他们的退路,镶白旗在左,正白旗在右,镶黄旗、正黄旗、正蓝旗在大凌河两岸列阵,可以放过关宁军,但务必将红衣飞军赶尽杀绝,不得使一人逃脱!”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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