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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立规矩


这会儿,周檀绍喝过药才刚刚睡下。

顾清语本想得空吃一口饭,听小翠提起厨房里的争吵,又不得不放下筷子:“这两个麻烦精凑到一块了,走吧,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小翠心疼道:“啊,姑娘先吃饭吧。”

顾清语轻轻一笑:“好菜不怕晚。”

要是不把这一院子的人办老实了,她的胃口也好不了。

这会儿,香茗已经挨了打。

厨房里的人都和徐嬷嬷一伙儿,她寡不敌众,脸上挂了伤,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徐嬷嬷仗势欺人,见了顾清语也不怂,挺胸直背道:“二奶奶的丫鬟也嚣张了,且不说我是府里的老人儿,年纪也比她大。老奴自然要教训她。”

香茗见了顾清语,一下子扑通跪地,可怜巴巴道:“姑娘,徐嬷嬷处处刁难小翠,奴婢看不过才出言相劝,谁知她竟敢动手打奴婢……”

顾清语垂眸,单手托起香茗的脸,眸光犀利道:“打得真狠啊,都见血了。”

轻轻的语气,淡淡的不悦。

徐嬷嬷梗着脖子还有话说,见顾清语又转眸朝她看来,那眼神十分犀利,略带威压。

“徐嬷嬷,今日的事,起因在你。”

顾清语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这两日你一直在院子里撺掇着下人们来找事,我为了二爷的清净,才不和你计较,你当真以为我好欺负,是吗?”

“二奶奶说的什么话?老奴行得正……”

顾清语再次打断她:“这些年,你管着厨房里的事,捞了多少油水,背地里又偷了多少侯府的钱,你该心里有数。”

凡事都有动机。

徐嬷嬷不惜得罪她,也要守住小厨房这块地盘,必有所图。

顾清语前世在侯府生活多年,也知道些她们的生财之道,说白了徐嬷嬷她们就是拿侯府的东西私卖敛财,中饱私囊。

侯府各院的份例都是有规矩的,除去固定的月银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各样物品,油蜡烛煤,杯碗茶盐,零零总总,细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徐嬷嬷贪得就是这些日常琐碎的油水。

顾清语先拿话点了她,徐嬷嬷当然不认,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二奶奶这话是怎么说的,老奴在侯府十几年,做事勤勤恳恳,连二爷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二奶奶对老奴心存不满,大可明说,何必往老奴的身上泼脏水呢。”

她有底气回嘴,说明她背后有人撑腰。

徐嬷嬷在侯府有她自己的人脉。之前,大奶奶派来的采办管事王乔便是其中之一。

顾清语想要抓她的把柄不难,难的是如何把她收拾得干净利索。

幸好,顾清语已经和王乔打过几次交道了。

她对王乔言明,自己要在院子里立规矩,但不会挡别人的财路,只要王乔能识趣些,将徐嬷嬷踢出来,往后她能给他的好处绝不会少。

王乔也不是傻子,多讨好一个主子,总比护着一个嬷嬷强。

他一五一十地把徐嬷嬷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说了,还顺带地送给二奶奶一份将功补过的薄礼,正是徐嬷嬷的卖身契。

顾清语见王乔机灵会办事,也是厚赏,悄悄吩咐小翠给他送了十两银子。

此刻,徐嬷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顾清语轻轻慢慢道:“徐嬷嬷,你拿侯府的东西明目张胆地出去卖,还怕我没有证据吗?我之前问过正院的王乔,王管事可是个聪明人,心里拎得清。”

徐嬷嬷一听到“王乔”的名字,全身僵硬,面色泛白,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道:“二奶奶……王管事是正院的人,和老奴没关系。”

顾清语闻言一笑:“怎么会呢?你们二位熟得很。”

徐嬷嬷汗如雨下,有心辩白,犹犹豫豫只说了一句:“老奴和他没交情。”

顾清语知她不会轻易认罪:“既然,嬷嬷这会儿的记性不太好,那我就再提醒你一句,长荣街六子鱼铺。”

徐嬷嬷听到这里,整个人蔫了,再没有半点方才的嚣张,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那鱼铺可是他们销赃分钱的地方。

徐嬷嬷惶惶不安地望向顾清语颤声解释:“二奶奶,那都是他们的主意,老奴只是凑个数,赚点小钱而已……”

“得了吧,徐嬷嬷。”

顾清语冷冷一笑,耐心渐无:“你这么抵赖下去也是无用,不然直接去官府料理好了,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徐嬷嬷自然不敢,跪地连连磕头认错。

她没想到王乔居然把她给卖了。

毕竟,平日里她都是靠着王乔牵线搭桥,才能出府交易买卖。

侯府事事以正院为重,其次就是长房所住的东院。

王乔是正院的人又是大奶奶的亲信,出了事也有人保,可她不行……事情闹大了,她只有倒霉的份儿。

顾清语幽幽看她:“徐嬷嬷你方才说,你在侯府十几年了,这么细细算来,你贪走侯府的银子少说也有上百两。从前没人和你算这笔账,今儿我倒是好好地算一算!翠儿,你去把算盘拿来……”

徐嬷嬷匍匐在地,苦苦求饶。

顾清语仿佛没听见一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算盘:“二爷生病这大半年,你越发贪得无厌了,还拿侯府的银子在院子里收买人心,哄得他们都以为你有多大方。却不知,你闯下的祸,足以连累这院子里的所有人。但凡吃过你的,用过你的,个个都是你的帮凶。”

此言一出,屋里屋外的人,也都跪成一片,个个急着为自己辩白,只把错处都往徐嬷嬷的身上砸。

徐嬷嬷恼羞成怒,指着她们一个个骂,骂着骂着又开始害怕,跪行到顾清语的跟前,苦苦哀求。

“二奶奶,老奴知错了,老奴罪该万死,以后再不敢了!”

香茗在旁,看着姑娘利落断事,冷哼一笑,自己觉得出了口气,连脸上的疼都忘了。

顾清语看着徐嬷嬷颤抖惨白的脸,轻哼一声:“嬷嬷,你在侯府已经没有以后了。”

“啊……”

徐嬷嬷听了这话,吓得半死。

二奶奶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偷窃盗主可是大罪,押送官府是要砍头的。

“二奶奶……开恩啊。”

顾清语继续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赶紧把之前贪的银子都吐出来,然后收拾包袱走人。若你拿不出来,又或是还惦记着瞎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老奴全都拿出来,给二奶奶……”

徐嬷嬷为了保命,自然什么都舍得。

顾清语义正言辞:“嬷嬷别搞错了,银子不是给我的,是你还给二爷的,还给侯府的。”

“是是是!”

徐嬷嬷急忙去凑银子,其他人则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二奶奶的吩咐,一时谁也不敢动。

顾清语缓缓起身,目光轻轻慢慢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今儿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这个人素来奖罚分明,谁做得好我就赏,谁敢使坏我就罚。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往后该怎么当差做事。”

众人连连应声,不敢造次。

经此一事,他们自然都记住了二奶奶的厉害。

午后,徐嬷嬷战战兢兢地还回来三十两银子。

顾清语见了银子,故意蹙眉不悦:“三十两?嬷嬷当我好糊弄么?你在侯府贪的,一年少说也有十多两的收益。”

徐嬷嬷哭出声来,惶恐委屈道:“二奶奶,老奴真没有那么多银子啊。外面的行情,您不知道,纵使是再好的东西都有人压价,想要出货快就得折钱卖。老奴得了钱,也不能自己全拿了,还要各处打点人情,还要给那些白眼狼买酒买肉……仔仔细细,一年也挣不出几两银子啊。”

顾清语其实没算过账,只是唬唬她罢了。

她有心想钓徐嬷嬷这条大鱼很久了,铺垫这么久,只为探探她的底。

今儿撵她出去不是目的,收为己用才是最佳。

顾清语微微沉吟,随后将她的卖身契放在桌上道:“我看你上了年纪,不与你多计较了。这三十两,我只当其中有三两,有你的赎身钱,侯府你是呆不了了,赶紧出府,回乡养老去吧。”

徐嬷嬷后悔不已,没想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落得这个下场,积蓄没了不说,连侯府也呆不下去了。

她不想走,只能痛哭流涕地求道:“二奶奶,老奴一把年纪了,出去就没了生计,要怎么活啊。老奴的丈夫是个挨千刀的赌鬼,当年先卖了我,又卖了我那两个可怜的女儿!我早就没有家了,只盼着能攒下银子去把我那两个可怜的闺女找回来,好歹临死之前,我们娘仨儿能见上一面。二奶奶,您高抬贵手就留下老奴这条命吧,老奴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赏一口饭吃,老奴甘愿月钱减半,在侯府做牛做马。”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清语轻轻一叹:“本来你是可以留在侯府养老的,谁让你心里拎不清,以为我年轻就好欺负。欺负别人的人,哪有好下场。”

徐嬷嬷重重磕头,不肯起来。

顾清语故意句句施压,一路把她逼到无处可退的窘境,让她再无奸诈耍滑的机会,只有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求生之心。

此刻,只有她才能给她一条活路。

当顾清语看到徐嬷嬷额头磕出来的点点血痕,心知火候已到。于是,她放缓了语气道:“你当真肯听我的话?往后对我忠心耿耿?”

徐嬷嬷闻言怔了怔,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只要二奶奶给老奴机会,老奴这辈子就是二奶奶的狗。”

顾清语淡淡摆手,恩威并施:“我不需要谁做我的狗。做人有做人的道理,你知错能改,我便给你寻一条出路。”

“请二奶奶吩咐。”

顾清语想了想,随即让小翠取来笔墨,当场写了一张契约,待墨干了交给徐嬷嬷看:“你和侯府的契约了了。这张是新的,你若真心跟我,那就画个押,往后听我的差遣,月钱还和在侯府一样,每月一两。”

徐嬷嬷接过看了看,犹豫道:“老奴不太识字。”

顾清语当面给她念了一遍:“你信得过就画押,信不过就拉倒,不强求。”

徐嬷嬷慌慌张张地按下手印:“二奶奶的话,老奴当然信。”

甭管多难做的差使,她也得做,总好过出门流浪,活活饿死。

顾清语收了她的卖身契,又让小翠拿了个荷包,里面装了二两碎银子:“你拿着这些银子去西南城郊二十里的租间小院,然后等我的消息。回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有怠慢的话,我一纸告到官府,你想死都死不痛快。”

其实,徐嬷嬷这人挺聪明的,有想法会赚钱,虽说贪心,但也知道笼络下面的人,维持关系。而且,她在侯府当差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稍加调教,也是个能做事的。

顾清语想起自己从顾家拿走了那几十亩良田,正好需要个机灵老成的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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