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章
当晚,刘枞府内。
“殿下,我把大夫带来了。”刘枞从门外进来,看了一眼秦述,态度恭敬的说。
他身后站在一人,正是原主千里奔波要找的神医。
“草民尚扶眀拜见殿下。”神医已年近花甲,头发斑白,脸上有着很深的老年斑,可即便如此,他眼神清亮,说话行事利落,丝毫不见半分老态,胸前银髯,临风飘然,甚至有几分仙人的模样。
“尚大夫请起。”秦述伸手虚抬,着人给神医看座,末了看向刘枞,“搭建临时屋蓬的事做的如何?”
刘枞拱手回话,“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屋蓬的地点搭在城东空地,目前已经完成了一半,不少确诊的百姓已经安置进去了。”
秦述闻言不再看他,而是转头问神医:“听闻尚大夫是第一个发现这瘟疫的,敢问这瘟疫因何而起?可有治疗良法?”
尚扶眀摇了摇头,“瘟疫因何而起因为患疾之人的去世已无从查证,至于这治疗良法,草民对其了解尚浅,因此不敢妄下论断。”
尚扶明刚发现瘟疫的苗头,就被刘枞给关到大牢里去了,如今那病症到底发展到了何种地步,症状是否发生变化,这些他都要看过之后才能够下结论。
秦述皱眉,此时已是深秋,距离立冬也没有多少天了,原世界中今年就是一个冷冬,天气寒冷,再加上瘟疫肆虐,庆州百姓怕是更要撑不下去了。“倘若给你一段时间去接触这些确诊病人,可有把握找到治疗良法?”
尚扶明看着秦述,沉吟片刻,终俯首回道:“草民竭力一试。”
秦述点头,对于尚扶明说的话为自己留有余地,他并未表现出不悦,尚扶明愿意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接触病患,已经体现了他的医者仁心,即便最终未能研究出治疗之法,也并非他之过错。
“此疫传播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所以找到治疗之法迫在眉睫,在此期间,刘枞。”
“臣在。”刘枞躬身。
秦述看着他,凌厉的眼神让刘枞胆寒,“你务必要配合尚大夫,若再出意外,孤立刻摘了你的脑袋。”
“臣定当全力辅佐尚大夫。”
事情都一一吩咐下去,秦述捏了捏眉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充当贴身侍从的赵夏卿。
赵夏卿了然,上前一步,说道:“时间不早了,殿下该休息了,敢问刘大人,为殿下安排的住处在何处?”
“殿下的住处早就准备好了。”刘枞恭敬的说道,“还有些丫鬟小厮,已经在住处等候了,随时供殿下驱使。”
“不用了。”赵夏卿看了一眼秦述,嘴角微勾,“殿下不喜外人伺候,让人带路吧。”
到了住处,让人都离开后,赵夏卿看着一脸疲态的秦述,似笑非笑的说道:“殿下真把我当成你的近侍了?”
“怎么?赵大首领是觉得孤不配让你伺候?”秦述说这话的时候眉梢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直教他那张脸庞顿时变得风光霁月,让人视线难以移开。
“殿下说笑了,只是臣向来只会杀人挫骨,这伺候人的细致事儿实在是做不来。”
秦述闻言挑了挑眉,说:“细致的事儿无需你做,去打盆洗脚水来吧。”
这事儿以往都是景顺做,如今景顺不在,纵然赵夏卿是顾子洲的人,可眼下也只能使唤他,况且秦述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究其原因也是因为赵夏卿,所以他使唤起来毫无压力。
“殿下让我打洗脚水?”赵夏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虽然有些讶异,却并未觉得顾子策是故意折辱他。
“若今日只有我和你家主上在这里,我也对他说得这话。”秦述坐在轮椅上,似乎能从赵夏卿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所以又多解释了两句,“景顺不在,孤有些事情恐怕要仰仗赵首领了。”
赵夏卿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顾子策,屋子里点了蜡烛,烛火闪耀的影子在他的脸上跳跃。
他的语气里平淡如波,可赵夏卿却无端生了恻隐之心。
也罢,即便是不认识的人,对方双腿有疾,帮个忙也使得。
这样一想,赵夏卿便出了门,去给秦述洗脚水。
可暗卫出手,看见他的人只有一个结局,哪里还会好心给人家帮忙?
洗脚水弄回来了,赵夏卿把盆往秦述面前一放,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那样子是要看着秦述洗脚。
赵夏卿毕竟不是景顺,做起事来并不妥贴,只端了水来,却没有为他准备擦脚布,好在秦述也也没有那么矫情。
轮椅的高度差不多跟椅子同高,所以秦述坐在轮椅上就可以洗。
秦述先用手抬起毫无知觉的双腿,然后一只一只的慢慢褪去鞋袜,放进盆里,盆中的热水还冒着热气,可秦述却毫无知觉。
一旁坐着的赵夏卿,自己恐怕都没有发现,他竟盯着一个大男人的脚看的出了神。
同赵夏卿想象中不同,他以为顾子策常年坐在轮椅上,下身该是有些瘦弱的,可顾子策那双脚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瘦弱,就连露出的小腿也只是比常人的白了些而已,虽然粗壮比不上一般男子,脚踝处的骨相也因瘦削而格外明显,却也并不过分纤细,脚面上蜿蜒的青筋与白皙的颜色对比无端凸显出几分特别的美感。
许是赵夏卿的目光太专注,秦述忍不住问他,“赵首领在看什么?”
赵夏卿并没有因为秦述的问题而转开视线,而是突然问道:“殿下少时明明身体康健,为何后来伤了腿?”
尽管从前赵夏卿不曾跟顾子策照过面,可也知道这位大皇子的腿疾并非是先天带来的。
顾子策只是这个世界的配角,原世界中并没有对他有太多的介绍,如今要让秦述回答赵夏卿的这个问题,他其实也说不出来。
秦述看了一眼赵夏卿,他不确定原剧情中,赵夏卿也是否问过原主这个问题,可就他个人的感觉来看,赵夏卿表现的并非像原世界中那样,对顾子洲心怀痴念。
“此事乃宫中秘闻,赵首领还是不知道为好。”
秦述把脚放在洗脚盆的边沿上,目光低垂着看向自己的脚,没有擦脚布,只能这么晾干了。
赵夏卿抬眼看向顾子策,他的影子在烛光的光影下极不稳定的在墙上晃动。
睫毛低垂,赵夏卿此时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莫名的,赵夏卿觉得顾子策并不愿提起此事。
“殿下,这屋子只有一张床,今晚我要睡在哪里?”赵夏卿最后又看了一眼秦述,见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便故意转开话题。
秦述仔细打量了这件屋子,虽然是临时安排,可秦述依旧能看出这被刻意收敛了的富丽堂皇。
虽然屋子里物品全备,可床确实只有一张。
刘枞似乎相信了赵夏卿是他的近侍,所以没有额外为赵夏卿准备房间。
“赵首领若是不介意与人同榻而眠,可与孤共睡这张床。”秦述说出这句话,并不担心会崩原主人设,顾子策为人谦和,等级观念并不强,这点从他跟景顺的相处方式便可以看出来。
果然,赵夏卿听了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看了一眼秦述身后的床榻后,又把视线转回到秦述身上。
“殿下邀我抵足而眠,我可否认为殿下这是在笼络人心?”
这话说的轻佻,秦述看了赵夏卿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他固然只是看了整个世界的大致走向,可无论如何身为暗卫首领,日后能跟顾子洲站在一起,共享天下的赵夏卿,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赵首领说笑了。”脚已经晾干了,秦述便推着轮椅驶向床边,“皇家暗卫,为主效命之前,是要先服用毒药的,即便我笼络你,你又能冒着性命之忧背主吗?”
“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
这个赵夏卿肯定有问题,秦述在床边停下,定定的看了赵夏卿片刻,说道:“没有这个必要。”
“你也不用试探孤。”秦述说道:“二弟派你来的目的你我皆心知肚明,不过是怕我对那个位置还心存念想,先不说孤双腿有疾,就是孤治好了腿,也无意皇位,那位置他们争的头破血流,孤却避之不及。”
“二弟若是有意,他争就是了。”这话说完,秦述看了一眼床的高度,心中还是叹了口气。
轮椅和床榻的高度不同,只靠双臂的力量,要把自己给移到床上,他恐怕会有些狼狈。
“赵首领,可否过来一下?”秦述再次毫无心理负担的使唤暗卫首领赵夏卿。
不知是因为被秦述说中了目的还是别的原因,赵夏卿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再开口,听到秦述的声音,他似乎刚回神。
“怎么?”他走到秦述轮椅旁。
“赵首领可否助孤移到床榻之上?”秦述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这话说来虽然不至于理直气壮,倒也毫无心理压力。
有损男人自尊心什么,完全不存在。
“如何移?”赵夏卿看了看看轮椅上的秦述,又看了一眼跟床之间的距离,突然脑子有些懵。
“赵首领能否站在这里,供孤借力。”秦述指了指轮椅跟床榻之间的位置说道。
赵夏卿闻言照做。
秦述等人站好,便抓住赵夏卿的手臂,撑起身体朝床榻靠近。
奈何这幅身体长期坐轮椅,双臂力量几乎没有,只撑了一会儿,手臂就开始隐隐发抖,下一秒又摔回到轮椅中。
秦述轻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景顺来,被伺候惯了,如今再自己做这些事情,难免生出两分惰性来。
叹这口气,秦述不过是对自己的自省,可看在赵夏卿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赵夏卿从一开始就承认顾子策大承第一美男子的盛名,而此刻顾子策正垂目黯然,俊美如玉的脸庞凭白多了几分脆弱,即便同为男子,赵夏卿也不由得生出两分怜惜来。
“殿下,得罪了。”赵夏卿先是拱手告罪,既然便向前两步靠近秦述。
两人视线相对,赵夏卿突然有些后悔,但话一出口,还是出手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若是赵夏卿生在现代,必然会知道他抱起秦述的方式有一个大家都默认的叫法。
公主抱。
人一抱在怀里,赵夏卿不由得皱起了眉,顾子策一个大男人,体重却轻的过分。
把人放在床上,赵夏卿立刻后退两步站定,“殿下,属下无意冒犯。”
连赵夏卿自己都没有发现,相处数日,他对秦述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放尊重了不少。
“无碍。”秦述说道:“景顺不在,恐怕要麻烦赵首领一段时间了。”
说完不等赵夏卿回话便又开口,“孤累了。”
赵夏卿:“属下告退。”
刚走出房门,看到外面一片漆黑,他才陡然想起来,他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正准备再进去,想起顾子策那疲惫的脸庞,便停了手。
罢了,晚些时候等他睡着再进去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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