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谁来现场指导？

时间紧张，鲁子敬和姜小柔做了分工：姜小柔负责鲁越的心理建设、让她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鲁子敬则负责解决各种实际问题——没有鞋子买鞋子，没有老师就盯着小齐找别的老师来救场。

小骆妈妈也在担心这个事情。小骆的指导老师小黄老师从3月初就开始全国各地巡演，要出差近40天，别说赛前指导了，就连4月6日复赛当天能不能赶回来都是个问题。有几次她们想视频连线让她指导一下都是无人应答。

这也是孩子们学戏曲的一个困难，戏曲老师本来就少，想找都找不到；即便找了在剧团的专业演员当老师，也会因为排练、演出等等要么没时间，要么时间冲突。因此，很多戏曲培训学校的老师，要么是成家生娃后退居二线的资深演员，要么是尚未出名的年轻演员，要么就是戏曲专业的学生，总之一句话，有时间教。

微信那端，小齐老师坐在排练厅里，头往后一仰，内心也很纠结：教小朋友学戏也有近两年了，在带过的一两百个孩子当中，鲁越无疑是条件最好、最有悟性的。所谓的条件，就是样貌、唱腔、身高、扮相等等的综合考量——有的孩子长得好看，但嗓子不行，唱不上去；有的孩子嗓子不错，但扮相不行，没有越剧小生那种儒雅帅气；有的孩子个子太矮，搭起戏来还没花旦高。鲁越各方面的条件都属中上，三年级146的身高，看起来像五六年级的；模样周正耐看，三庭五眼比例合适，圆滚滚的脑袋圆呼呼的脸，上了戏妆又萌又帅；最难得的是唱腔和悟性，嗓子好，既能飚出徐派的高音，也能唱出范派的宽厚；大多数孩子学戏是先要老师一句句教唱腔，再是动作身段，她是自己先把唱学会，尽管粗糙，但只要稍加点播，就能一点就通，立刻改进。这样的孩子教起来就特别有成就感，就算少收点课时费也愿意教。

当然鲁越的短板也很明显，就是没怎么练过基本功，动作比较水。

怎奈自己因为个人和家庭的原因离开了杭州，但她是真放不下这个好苗子，这才往返两地，找假期去上几节课。可这次不一样了，对鲁越来说，小兰花小金桂是她唱戏生涯的开始；对自己来说，从在杭州的没大戏演，到回到舟山的一下子两出大戏压过来，累归累，但却是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必须把握住。

可一想到不能去现场看鲁越的演出，加之她一个尹派小生要去挑战《五女拜寿》里徐派的大姑爷俞志云，心里就莫名的焦虑。要是鲁越大个10岁，让她来演大姑爷刚刚好。

小易老师在她旁边坐下来，她在《五女拜寿》中扮演二女儿杨双桃，由于都是吕派的戏，所以挑战不算大。“咋了，愁眉苦脸的？”

小齐：“鲁越小兰花复赛是6号，那天正好要排《玉蜻蜓》，去不了。”她看了小易一眼，“清明放假你是不是要回老家？”

小易：“对啊！”

小齐：“要么你替我去，给她现场把把关，省得她弄得乱七八糟。反正你从家里来舟山要路过杭州，耽误几个钟头而已。”

小易：“这是你的学生诶！”

小齐：“说的你社团课没教过她一样。上次她录了段大女儿《跪夫》，特别搞笑，信不信我让她原地改花旦？”

小易：“省省吧，你舍得？”

小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舍不得才请你出马嘛……”

小易：“行行行，把手松开。这么大一只还撒娇。”

小齐：“这么大一只就不能撒娇了？易姐最好了……”

小易落荒而逃。

有小易兜底，小齐稍稍舒服了些，不过复赛现场最好还是有个小生老师来指导。她拿出手机通讯录，一个个联系人划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浙艺的学弟、徐派男小生。

沟通一番后，学弟小康老师答应救场+临时上一两节课。

小齐老师给鲁子敬留言，先说了一种最坏的情况：春秋两季是各个剧团最忙的时候，鲁越要做好除了化妆师没有任何老师在场的准备。

接着，她说如果她来不了，上不了课，可以由小康老师接手，小康老师各方面实力十分出色，他的徐派唱腔很适合调教鲁越。

在鲁子敬听来这就像是在“托孤”了。

对小齐老师来说，这些困难都是一时的，最让她无奈的是，自己是尹派，鲁越的嗓子明显更适合徐派范派，启蒙阶段还能兼着教，但越往后面，跨流派指导的难度就越大。比如她能教《桑园访妻》《浪迹天涯》《断桥》这些尹派经典唱段，可鲁越的嗓子就是低不下去，就是唱不出尹派婉转深情的味道来。而适合鲁越的范派《打金枝》《吕布·小宴》《双烈记》，徐派《金玉良缘》《北地王·哭灵》，都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勉强能教会她唱，但是要演出彩，就得本流派的老师来指导。她的指导，徐派就到《春香传》，范派就到《回十八》。

换言之，这次小兰花之后，最多明年再一届，等鲁越的段位提上去了——现在她已从启蒙进阶到入门，正在从入门向初级提升；等到了初级向中级（即戏校学生水平），她迟早是要让贤给别的更适合、更资深的老师的。

鲁子敬也理解她的“未雨绸缪”，毕竟她人不在杭州，要排练要演出的，总不能为了鲁越一趟趟的两地往返，赚的那点课时费还不够吃住行的成本。

师徒一场，终有一别。

不过这个“别”，大可不必搞成生离死别老死不相往来；日常互通有无，人不在，出谋划策、给点建议还是可以的，有个专业人士当后盾，干啥都不慌。

很快，鲁子敬就加上了小康老师。小康老师是浙江小百花越剧院（简称浙越）的小生演员。浙越跟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即浙百）是一家单位下面的两个团，浙越是男女团，里面有不少男小生；浙百和绍兴小百花越剧团（简称绍百）则是纯女团，没有男演员、男小生。

看过鲁越的初赛视频后，小康老师又大致了解了下鲁越的情况，说6号周六，最近他们在排戏，具体时间不确定，他如果有空的话就会赶过去。

鲁子敬一下又没底了，万一到时候来不了，岂不是白请来帮忙？再说他们还想针对鲁越的问题在复赛前在突击一把，临阵磨枪也好。他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和想法。

一天后，小康老师告诉他，6号那天他确实来不了，前面几天也没时间给鲁越上课。鲁子敬听完也没法说什么，毕竟是卖小齐老师的面子临时帮忙的，有自己的事情走不开也很正常。

不过小康老师找了他的同学——小秦，说小秦能替他去现场；如果要上课，也可以跟小秦谈；更巧的是，小秦是地道范派出身，指导鲁越刚刚好。

鲁子敬又加了小秦老师的微信，并把这个事情也告诉了小齐老师。小齐老师知道后明显愣了片刻，但还是说会跟小秦说清楚鲁越的情况，让他们不用担心。

鲁子敬跟小秦老师约定，6号现场之外，4号跟5号的两个晚上各上一节课，4号由小秦老师来鲁越的学校，在音乐教室上；5号他们进城，去小秦老师指定的一个越剧工作室上课。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小秦老师住在城里，鲁越的学校在新区，坐地铁过来要一个小时。之前小康老师让他们每天都进城去浙越上课，他们都觉得有点远，所以这次第一天让小秦老师过来，第二天他们进城，大家各跑一趟。

上完课后，鲁子敬就带鲁越去她奶奶杨美华家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去大关小学演出，节约在路上的时间，也能让鲁越多睡大半个钟头。

周三，鲁越的厚底小生鞋寄到。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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