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直接上《回十八》?
回去后,鲁越立刻开始跟着视频学《浪迹天涯》和《桑园访妻》。边听边唱几遍后,她就有点受不了了。不是说太难了学不会,这两个曲目的旋律都是比较优美的:《浪迹天涯》是可谓是越剧中的咏叹调,表现出了陆游思念妻子、感叹山河破碎的家国情怀;《桑园访妻》是何文秀回到九里桑园后,唱出了自己的所见所感,表达的是欣喜和思念之情,娓娓道来。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不论是《浪迹天涯》还是《桑园访妻》,光是唱,不带动作和表演,一般都要教6—10节课左右。当然了,这两个曲目之前姜小柔都带着鲁越听过看过,鲁越基本上都能哼唱出来,所以只突击了两个晚上,她就记住了唱词,先是跟着视频唱,再是清唱,但是用她的话说,这出戏的旋律太低了,基本上是在中音区;节奏太慢了,不像大姑爷的那两个唱段那么跌宕起伏酣畅淋漓;最后是《桑园访妻》的菜名不好记,都不知道是啥菜。
菜名好办。为了给鲁越直观的印象,鲁子敬先搜出《桑园访妻》六道菜的唱词,然后对照何文秀的唱词一道道来讲解:
第一碗,白鲞红炖天堂肉——鲞,xiang,是南方很常见的保存食物的方法,腌腊后的鱼肉就叫鲞。唱词里的白鲞应该是指剖开晾干的腌鱼干。天堂肉,肯定不是“上天堂”的意思,《何文秀》故事发生的时代,某某教还没有在中国传开,没有“上天堂”的西方说法。这里的“天堂肉”,大约是因为何文秀老家是在海宁盐官镇,海宁自古以来就属于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带的炖肉,或许就叫“天堂肉”,或许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坡肉”。白鲞红炖天堂肉,合在一起就是腌鱼炖红烧肉。
第二碗,油煎鱼儿扑鼻香——字面意思。
第三碗,香蕈蘑菇炖豆腐——香蕈就是香菇,这碗菜就是两种蘑菇炖豆腐。
第四碗,白菜香干炒千张——香干是豆腐干,千张是豆腐皮。白菜与两样豆制品炒在一起,也是别有特色。
第五碗,酱烧胡桃浓又浓——酱烧,可以理解成红烧,就是红烧胡桃。
第六碗,酱油花椒醉花生——用酱油泡花生米,再用花椒来调味。
当时何文秀跟妻子王兰英三年没见,王兰英觉得丈夫已经去世,就摆下这两荤两素两道下酒菜,再加上“白饭一碗酒一杯,桌上筷子又一双”来祭奠亡人。
何文秀一看到,就知道是娘子是在为自己做三年祭,大为感动,才唱出了“啊呀,看起来,果然为我做三周年。感谢你娘子情义长。”
为了加深理解,第二天姜小柔特地备好食材,给鲁越做了六道差不多的菜。鲁越看到后亮眼放光:“我最喜欢吃酱油拌饭了!”
“我也喜欢!”鲁默也跟着冲向餐桌。
一顿饭下来,鲁越总算能记住唱词里的六道菜名。
鲁子敬还不忘跟她讲,《何文秀》的故事就发生在杭州隔壁的海宁盐官,下次再带她去找找“九里桑园”,一边走,一边唱。
第三天上课前,鲁子敬把录好的音频发给小齐老师。小齐难以置信:“两个晚上就学会了?!”
鲁子敬本想说“是”,后来还是觉得谦虚点好,说是之前就听过会一些,这两天完整地学了几遍,就会了,不过很粗糙,需要打磨;同时也提出了问题,就是鲁越的调子高,很多地方低不下去,气息也不太够用。
听了两段曲目的音频后,小齐老师直接说:“《浪迹天涯》要么算了,唱得没精打采的,情绪也不对。”
鲁子敬:“我们也觉得她get不到里面的情绪。”
小齐老师:“别说你们了,我都get不到。这段确实不适合。”
上课时,小齐老师又让鲁越唱了一遍《桑园访妻》,还是不满意,就给她逐字逐句扣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还是不适合。一个是风格上,鲁越适合高亢欢快的旋律,《桑园访妻》相对抒情婉转;另一个是情绪上,不论是《何文秀·桑园访妻》还是《陆游与唐婉·浪迹天涯》,成年人能够明白通过悠长婉转的唱腔来表现角色情绪和心理变化,但低年级小朋友就很难get到。
小齐老师无奈道:“小鲁公子啊小鲁公子,你怎么就不适合唱尹派呢?尹派是最适合大多数人唱的呀!”
鲁越嘀咕了一句:“我不是大多数人呗……”
小齐老师想了想大概是又有点不甘心,把心一横:“干脆现在就学《回十八》,上难度,逼一逼,提前给下届小金桂做准备。”
鲁子敬跟鲁越相视一眼,都有点吃惊,这跨度大了点吧?从五六级的难度一下跳到十级?
小齐老师解释道:“我研究过了,想要在小金桂上夺冠,就得上起评分高的有难度的唱段,像范派十级《回十八》、徐派十级《北地王哭祖庙》、尹派十级《断桥》都可以,只要能唱下来,得分就不会低;那些简单曲目,演得再好,起评分低,想拿冠军也很难。”
鲁越正要答应,小齐老师又变了:“要么还是学《断桥》吧!我们毕业大戏排的就是《断桥》,挺适合你的。”
鲁子敬问:“什么派?”
“尹派。”或许是料到他们的顾虑,又补充道,“是尹派里比较明快的,难度够大,唱段也不是特别悲。”
鲁子敬找出陈丽君版的《断桥》视频来,边看边说:“这动作难度太大了吧。耍伞,飞跪……鲁越,你飞得起来吗?”
“飞不起来。”鲁越老老实实回答。
小齐想了想好像也是:“算了算了,你还太小,这些动作确实做不出来。过两年长大些大概可以。要么还是《回十八》。转转扇子就行,也不用飞。”又对鲁越道,“《回十八》可比大姑爷难多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次不一定能学完。”
鲁越倒是人小胆大,学着《汪汪队》里的语气道:“包在我身上!”
《回十八》跟《十八相送》都是《梁祝》选段。《回十八》是梁山伯得知祝英台是女儿身后,急急忙忙赶去祝家庄提亲,下山途中回忆《十八相送》情形,梁山伯是既懊悔自己傻乎乎的三年都没看出祝英台的女儿身,又兴奋期待要去提亲的一个唱段,总体上情绪欢快。《回十八》之后就是剧情急转直下的《楼台会》。
从难度上看,《桑园访妻》是尹派五级,《回十八》是范派十级,也是范派业余考级曲目中最难的。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范派还有比《回十八》更难的唱段,一年后三升四的暑假,鲁越就将挑战新的高度。
此后半年,鲁越正式开启《回十八》模式:每天回家练一遍,雷打不动。几个月下来,不仅姜小柔,就连鲁子敬和鲁默都学会了不带动作的《回十八》。全家人随时随地:“一边走,一边喜……”,鲁默更是跟在鲁越后边学起了小四九(梁山伯的书童+伴当)。
鲁子敬后来也回过味儿来,小齐老师自己学的尹派,教起尹派的《断桥》来自然得心应手,教范派的《回十八》,尽管学的是浙百魏春芳老师(魏老师兼唱范派与尹派,唱腔独具一格,表演也相当精彩)的版本,那也是跨流派了。
出人意料的是,只用了4节课,鲁越就把《回十八》学完了。不能说多好,但至少能完整地唱下来、演下来,用小齐老师的话说,就是勉强及格了,接下来就是每天在家里对照视频练。然后她就走了,回舟山了,说剩下一节课的钱让袁辉退,如果有时间她还会回杭州,继续打磨《回十八》。
鲁越的速度让隔壁小易老师觉得不可思议,特地在某次下课往外走时让鲁越唱一段。
鲁越一边下楼梯,一边很干脆地来了个《回十八》的开头,一开嗓,楼道里就回荡起她高亢清亮的嗓音,梁山伯是“一边走,一边想”,她是“一边走,一边唱……”
小易老师听完,隔着口罩咳嗽了好一通,有些郁闷地说了句:“可以了,我相信了。”
小齐老师露出特别得意的表情:“说了你还不信。”还朝鲁越比划了个大大的“V”。
同样是教学生,差别咋这么大捏?
回去路上,鲁越悄悄告诉鲁子敬,今天她路过另一个教室时,从门缝里看到小易老师是躺在椅子上教的。
鲁子敬心想小易老师本就是带病上课,听鲁越唱完估计又要加重了……
另一头,袁辉听说小齐要提前回去,简直欲哭无泪:小齐啊小齐,最后一节课,你随便复习复习不就过去了,怎么还能退钱呢?!
小齐:“上完了啊,你退就是了。”
微信上点收款的一刻,鲁子敬都能感觉到袁辉的“痛断肝肠”。
你们水瓶座都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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