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悄然改变

鲁越的嗓子清亮高亢，唱范派的《十八相送》或徐派的《五女拜寿》大姑爷都没问题，尹派也能勉强慢下来，唯独毕派，她是怎么都学不像。反倒是弟弟鲁默，悄悄跟在旁边学，悄悄地把《王老虎抢亲》中“正月十五是元宵”周文宾男扮女装忽悠王秀英的那段给学了下来，有一次搭积木时突然就唱了出来，让全家人大吃一惊。

鲁子敬一把抱过小儿子：“没想到你才是毕派小生。”

鲁默呲牙一笑，像只《海底小纵队》里的小动物。他的性格不像鲁越那么活泼好动，但执行力更强，经常能够独自认真做一件事很久；也许是老二的缘故，比鲁越更善于观察，每次鲁越挨训，他都会很机敏地躲得远远的，偶尔“飞个刀”；鲁越学什么东西，他也会悄悄凑过来跟着学，在大家都没注意时学会，这点又很像《小猪佩奇》里的乔治。

认真之余，鲁默又自带几分滑稽，姜小柔经常说他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在家里扮演的是萌宠+开心果的角色。

言归正传。

对于包括越剧在内的传统戏曲，鲁子敬一直是不怎么感冒的，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戏曲是“过时”的东西。作为土生土长的杭州人，鲁子敬也只是小时候跟着外婆听过几段，什么《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外公喜欢听滑稽戏，印象最深的是从越剧改编来的《王老虎抢亲》，他跟着外公听了几十遍，一知半解的几乎都能背下来。

成年后，他们这些80后跟越剧就没什么接触了。这也有客观原因，初代小百花凭《五女拜寿》火爆十年后，由于CD、VCD、DVD、MP3、电视、电影等娱乐方式的普及，去剧场看戏的老百姓越来越少，观众寥寥无几，门票卖不出去，剧团就没戏演，越剧和大多数传统戏曲一样陷入低谷。养不活自己的戏曲演员们只好纷纷转行。“吃苦多，见效慢、出路少、挣钱难”的戏曲，每每让家长和孩子望而却步，每年报考戏曲专业的学生少之又少。

尽管如此，依旧有少数像茅威涛这样的艺术家一直在坚守，在逆境中寻找戏曲的生存和创新之路。

近年来，随着传统文化的复兴，流行音乐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戏腔，让广大年轻人领略到传统的别样韵味。各大院团也通过惠民演出、进校园、下乡镇等行动走进老百姓和年轻人中间，播撒戏曲的种子。

在浙江的舟山、嵊州、台州、温州等地，大大小小的民间剧团蓬勃发展，他们走村窜镇，为老百姓带去了喜闻乐见的经典剧目，也打开了广阔的民间市场。越剧也成为全国唯一一个不用靠拨款就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剧种。

鲁子敬不反对鲁越学戏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戏曲也属于传统文化，多接触接触，多学点也没坏处。

随着家里氛围的变化，鲁子敬对越剧的态度也在悄然改变。这一改变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年底时省电视台播出了一档越剧争锋类节目。茅威涛、方亚芬、陶慧敏等四位导师转身盲选演员，挑选队员，组队PK。

当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李云霄第一个登场时，鲁越大叫：“她好漂亮！”一袭素白，一曲《辕门外》，将吕派的英姿飒爽展现得淋漓尽致。

上海越剧院的袁派花旦赵心瑜则有一手琵琶的绝活。看到这里，鲁子敬与姜小柔相视一眼——让鲁越同时学阮和越剧，似乎并不冲突，反倒能够加分。

当浙百小生张亚洲亮相时，全家人眼都直了——女生把头发剃光也可以这么帅吗？她演的《孔乙己》更是让人陶醉其中。

接下来是绍兴小百花越剧团的范派小生韩梦莎，嗓子好不说，扮相也特别萌。

每个周末，一家人都会打开电视一起看这个节目；因为节目，陆续认识了浙百的王静、李云霄、张亚洲、陈丽君、何青青、夏奕艺、徐虹、傅文轩，绍百的陈蒙尔、韩梦莎、孙琴菲等年轻演员，了解了浙百跟浙越一院两团的区别（都在浙越体系下，浙越是男女团，浙百是全女团）。

在看节目的同时，鲁子敬还悄悄关注了参加节目所有越剧导师和演员的抖音号，刷她们工作和生活的日常。

在家里的熏陶下，鲁越在某天晚上突然开窍，一下唱出了范派梁山伯的几个连续转音来。

《梁祝》中的梁山伯唱腔有范派、尹派、徐派、毕派等不能派别，每个派别的调子都不同，也各有特色——范派憨、徐派亮、尹派温柔、毕派诙谐。鲁越她们社团学的唱腔学的是比较流行的范派+傅派，不过摇扇子、合扇子等动作用的则是相对青春华丽的浙江小百花版本。

第二天社团课结束后，小齐老师甚至怀疑鲁越是不是跟小骆一样，在外面请了别的老师——那几个转音，社团课上为了降低难度根本没有教过。

“她就是自己在家听听，自己学的。”鲁子敬老老实实回答，诚恳之余脑袋里又冒出来个念头：鲁越难道是十分罕见的天赋型选手？

或许正是从这一刻起，小齐老师开始对鲁越刮目相看。

此后，在姜小柔的带动下，鲁越开启了疯狂赶超模式，不仅完全掌握了《十八相送》老师教的部分，连后半段的唱腔也对照视频自学下来。

越剧社团原本是小骆一枝独秀，学得最早、会的最多、唱得最好，小杨次之；但是鲁越凭借快速的自学和过人的唱腔，很快就有反超小杨之势，她与小骆的搭档经常被两位老师拿来做示范，这让原本排在小生第一顺位的小杨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对鲁越的态度也明显有了变化。

当然，对于“神经大条”的鲁越来说，小杨的变化她并没有很快地觉察到并且做出反应，很多小细节小动作都是大大咧咧的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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