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百家宴（上）

接下来的一周，鲁越对学习的态度有了改变，最明显的是每当鲁子敬去接她放学，她第一个就会说“今天我把昨天清掉啦”或是“今天我是拉着数学老师让他给我批改掉的，不让他又跑去打篮球了”；即便有社团课没做完，也会主动提一句“今天布置了5页，我很努力的做掉了2页半”……回到家等吃饭时也知道要先做作业，而不像之前那样到家就玩。

“果然挫折让人进步。”鲁子敬感慨，“就是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姜小柔：“保质期一周。另外，小兰花报名是明年2月，录视频是3月，剩下没几个月了，我们得多找些机会让她上台练练。”

鲁子敬深以为然，在家练一百次，都不如真正上台演一次印象深刻：“奇怪，这学期怎么没有小舞台了。”

姜小柔：“小舞台没用，得真正面对观众的。”

机会很快就来了。

11月，鲁越家所在的社区发了通知，要在江边广场举办一年一度的百家宴，本社区的居民可以以家庭为单位，携带自己做的一道菜申请参加，也可以申请表演节目。

通知一出，身位社团活动积极分子的姥姥立刻行动起来，立刻就给她带领的老年歌舞团报了名，并且开始联系团员，一个个落实演出的各项事宜；偶尔有事说来不了，她也会尽力劝说。解决人员后，又开始挑选演出服，忙得连鲁默都忘了接。最后还是幼儿园老师打电话给姜小柔，说就剩鲁默一个没走啦，姜小柔才放下手上的事情匆匆去接，连做饭都是她接手。

吃完晚饭，姥姥继续研究演出服。鲁子敬去洗碗，姜小柔走进厨房，小声道：“一有演出啊，魂儿都丢了。已经那么多演出服了，还要买。”

鲁子敬笑笑，幸亏现在不住在一起，要是住在一起，光那些东西往哪放就是个大问题。

姜小柔：“要不要给鲁越也报名？”

鲁子敬手上动作一停：“《回十八》？”

姜小柔：“对啊，她还没正式演过这出戏呢，正好拿来练练胆子，感受下舞台氛围。”

鲁子敬：“我看行。”

吃晚饭时，姜小柔当着姥姥的面问鲁越想不想去百家宴上表演越剧。姥姥明显愣了下。鲁越不假思索道：“好啊，演哪个？大姑爷还是《十八相送》？”

姜小柔：“当然是《回十八》了。小齐老师才给你全部捋了一遍，正好趁热打铁。”

“好耶！”鲁越没有半点扭捏纠结。

姜小柔：“妈，你跟社区的人熟，要么帮她报个名？”

姥姥抬了抬眼皮，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

“妈！”姜小柔又叫了声。

姥姥：“那你们给她报名好了。”

姜小柔与鲁子敬相视一眼：“我们不知道谁负责这个事情，你帮她报个名。”

姥姥：“我这好多事。”

这个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姜小柔有点恼火——满脑子都是老年社团那点事，家里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本来就年纪大了精力体力不济，还成天张罗这个张罗那个。他们不是不让她有兴趣爱好，但她说了好多次，当个参与者，不要去当组织者，太费心力，到时候累倒了，生病了，组织管吗？可她就是不听，跟上瘾了一样当个事业在做。连给外孙女报个名都懒得报。

鲁子敬连忙给她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那你有没有她们的联系方式？”

姥姥慢吞吞地推了个微信名片到家庭群里：“找这个人就行，活动都是她管。”

鲁子敬：“好的好的，我们联系她。”

回到家里，鲁子敬对姜小柔道：“还是我们自己联系好，让她报名还得转述，容易出错，她也嫌烦。”

“成天跟走火入魔一样！”姜小柔发了句牢骚，跟鲁子敬做了分工：她负责鲁越的戏服和化妆，鲁子敬负责对外联络、落实耳麦等道具。

戏服还好，姜小柔已经给鲁越买了一套白色的书生衣帽，靴子也有，难点是化妆，像这类不是特别正式的演出，请专业的化妆师似乎大材小用，但又不能不化。姜小柔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自己上，开始对照视频研究戏曲小生妆。

耳麦是另一个难点。一般来说，晚会演出都是用手持话筒或直立式话筒，但《回十八》是全场走动带表演的，两只手要拿扇子配合做动作，既不可能腾出一只手来拿话筒，也不可能对着直立式话筒站在原地不动。因此，正式戏曲表演往往都是佩戴式耳麦，即麦挂在耳后，腰间再挂一个发射器，把声音传到音响设备上放出来。这就需要跟音响师提前落实好。

给鲁越报名后，鲁子敬一问主办方，才知道他们竟然没有准备耳麦，原因是用不着——其它节目有两个手持话筒、两个直立话筒就够用了；之前的活动也有上去唱一段京剧越剧的，但基本都是站着不动，比划两下手势，跟独唱差不多，就没碰到过需要全场表演的戏曲节目。

鲁子敬微信上问小齐老师，像她们专业剧团演出，耳麦是自带的还是主办方或场地方提供的？小齐老师说耳麦一般都是主办方或剧场提供的，而且专业的耳麦很贵，犯不着自己买；普通的效果也不好。

在鲁子敬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和强调下，社区才说现场音响师会解决耳麦问题；但鲁子敬还是不放心——他又不认识音响师，万一对方忘了呢？鲁越岂不是要演哑剧？

演出前一天晚上，鲁越化妆需要的东西全部到位，姜小柔就在鲁默脸上练习。鲁默很羡慕姐姐可以在脸上化妆，特别老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鲁子敬则骑着电瓶车带鲁越来到演出场地，看到社区工作人员正在搭棚子调试设备，就走上前去询问耳麦事宜。工作人员说音响师没来，只有话筒。

刚刚搭好的简易舞台上，六七个孩子正在爬上爬下大声喧哗。有个看上去五六年级的女生站在舞台中央，手持话筒，忘我地放声高歌，没有一句在调上；看到有人在跟前跑来跑去，还特别不耐烦地用话筒扩音：“别吵了，我在彩排，明天我还要表演节目呢！”

没人搭理她。

等她唱完，鲁子敬就让鲁越也上台去走走位，唱一段亮亮嗓。鲁越问：“唱哪段？”

鲁子敬：“先走一遍《回十八》的台步动作，唱嘛，就《金玉良缘》好了。”

没错，鲁越又跟着视频自学了一段《红楼梦》里徐派贾宝玉的经典唱段《金玉良缘》。

鲁越一边走台一边做动作一边小声哼哼《回十八》时，先前那个女生还露出不解和不屑的神色，嘴里嘀咕着：“这都什么啊……”

一圈走罢，鲁越回到舞台中央。

鲁子敬招招手，让她往前站。

鲁越往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调整气息。

鲁子敬点点头，示意她开始。

鲁越：“林妹妹，今天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

一开嗓，原本乱跑喧闹的孩子们都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大棚内外或工作、或路过的大人们也纷纷驻足，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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