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谈心，越谈越气
周老太尴尬的缩回手，坐在黑暗中，默默掉眼泪。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心了。
自己还活着，两个儿子和自己分家了，说出去让人笑话。但自己当时为了贪恋那点钱，同意了，这没办法。可一分家，两个儿子就完全把自己当成外人，这怎么行？
那只是一份饭菜，难道在儿子心里，几块肉比自己这娘还重要吗？
可是周勇想的，和周老太完全不同。
她是我娘，生了我，我没办法。可我不能忍受她一次次害我。明明我也可以进城，明明我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芝芝和安惠现在这么好，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们好脸色？难道婆婆必须压着儿媳妇吗？难道婆媳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一盆菜，几块肉，不是多么重要，却是我和娘反抗的决心。我要让她知道，我不会让她一次次摆布我的人生。
而周敢，心里只有吃。娘每次都半夜把小妹叫起来开小灶，这次的好菜，坚决不给她。反正她有钱，随便买着吃。娘现在好不哭泣的说，是花柳村首富都不为过。而我和大哥，是真真正正的花柳村第一穷。
周老太一直坐到半夜，听着山洞里均匀的呼吸声，才站起来往外走。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落过，她知道，一切从今天起，都不一样了。
周老太刚走出山洞，周勇跟了出来。
周勇点亮一个火把：“娘，我送你下山。”
周老太表情松动了几分，她觉得老大心里还是有她的。肯定是当着宋芝芝的面，不敢对自己好。她觉得她以前还是没把宋芝芝收拾安生。以后还要找机会收拾她。
周勇其实是想和周老太谈谈。
母子俩走在虫鸣阵阵的山路上，周勇问出了自己埋藏心里多年的疑问：“娘，当年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当兵？我弟弟在家，我爹也活着，等我当兵回来，在家给您养老，不存在没人给你养老啊？”
周老太觉得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说实话也无所谓了。
“你做的饭好吃。你弟弟和你爹又不会做饭，你一走，做饭的活不久落在我身上了。我最讨厌做饭了，我的脸都被熏黄了，手也粗糙了。”
周勇忽然停住，夜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周勇不敢出声，他怕一张嘴就是苦音。那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机会。他得知自己可以去当兵了，高兴的在家里打滚，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山外的广袤平原，无边无际的大海。
重点是，他听说在部队可以看很多书，可以考大学。他埋在心里多年的大学梦，有可能实现。
可娘因为想把他留在家里做饭，把他的梦生生打碎了。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
周勇继续往前走，周老太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幸好我撒泼打滚没让你走。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变老了。我每次去你姥娘家，我以前的姐妹都夸我显年轻呢。当年把你留下，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周勇再也忍不住：“你做的选择，对你好？那我呢？”
“我当年如果当兵走了，我现在和谢凌云一样，不仅可以吃饱饭，还可以念书，还可以补贴家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年到头一家人吃不了几口肉。”
“你不是地主家的小姐，你都快六十了，你显年轻有什么用？你还指望着，吃不上饭的时候用你这张脸换饭吃吗？”
周勇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周老太脸涨得通红，一把抢走周勇手里的火把：“你不要送我了，你看谁还孩子敢想你那么说自己娘的。你没当兵，这些年我也没让你饿死。吃几口白面，几口肉，就这么重要吗？”
周勇又把火把抢回来，继续往前走。
“肉不重要？白面不重要？你今天为什么不要脸，去偷，还要死要活的闹腾？你把我关在家里，只是为了你自己不干活。我们是穷苦人家，要好看的脸干什么？”
周老太伸手摸自己褶子不太多的脸蛋，没有半分后悔。
“你懂什么？当年我嫁给你爹，她们都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们就是嫉妒我。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我老公疼我，不让我干活。我儿子疼我，也不让我干活。我活的年轻，就是我幸福的最好证据。”
周勇越走越快，周老太看着举荐远去的火把，赶紧把自己从自我幸福里拉出去，撵上去。
“你慢点，我追不上你！”
周勇的脚步却更快了。在黑夜的掩盖下，他任凭泪水随意流淌。他努力追求的梦想，竟然是他娘人行的绊脚石。
“娘，我不知道世界上竟然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娘。你记住了，你以后受的所有的罪，都是今天你造下的虐。”
周老太不以为然：“我才不会受罪，我一辈子都在为我自己着想。我早就给我自己存够了养老钱，我对芳芳那么好，以后芳芳会给我养老。”
周老太精明了一辈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会认为她那又懒又馋又坏的女儿，会给她养老。
“娘，咱们走着看。看到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谁来伺候你。”
周老太还是那么自信：“你放心，你们都不管我，芳芳也不会不管我。我年轻的时候，比芳芳还坏，到最后，你姥娘生病，还不是我忙里忙外。孝，大于天。”
周勇看着周老太回家反锁好了门。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几件破败的房子。
他家的房子是全村最破的，是他爷爷在时盖得。爹几次想翻修房子，都被他娘阻止了。总有人说，娘在就是家，可自己的娘却把家搅得一盘散沙。幸亏有芝芝，要不然他永远都要被孝道困在这个小院子里。
周勇对着院子挥挥手，快速离开。
周芳等周老太等的，饿的前胸贴后背。当她看到周老太空荡荡的手时：“你怎么什么也没带回来？那些饭菜你可花了三十块钱啊！”
周老太想解释一下自己都是怎么闹得，可周芳直接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要找借口，你真是没用。等你以后老了爬不动了可别连累我。”
周老太不以为意的笑笑：“傻丫头，别说气话。我是你娘，现在你再生气，你以后也要管我。”
“好了，明天娘带你去镇上，咱们卖肉吃。以后就咱娘俩，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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