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黎棠
神界的夜晚与人间有些不同,没有漫天的繁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云层之间的神宫却在黑暗中流光溢彩,显得更加耀眼华美。
司妩此刻正坐在古琴前发呆,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琴弦。她的思绪早就不在上界,满脑子都是远在人间的他们。
两界之间是有时间差的,人间岁月对于神界来说不过弹指一挥。
她只能尽快的回去,说好下个年要一起过的。
可她终究是失约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还真不是人类空穴来风的幻想。
所以司妩迫切的想去做那些事情,自己在上界浪费的每时每刻他们都活在无尽的思念里。
她舍不得,所以她才会冒进而行。
屋外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屋内的烛台内的明月珠也亮了起来。
照在少女稍显落寞的脸上,不免让人觉得寂寥非常。额间的红莲都好似随着主人的心情,显得暗淡了几分。
司妩起身,踱步到水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面容跌丽的女子。
只见镜中女子,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乌发如瀑,肌肤如玉,无一处不完美。只是那女子的眼眸里却盛着化不开的浓墨,镜中女子抬手抚上额间花钿。
那里已经没有了冰蓝的颜色,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失落:“完全融合了呢。母神,阿妩有些怕。”
只是没有人能回答她,也并没有人可以安慰她。
为了能早些离开神界,司妩收拾好心情闪身离开了竹院。谁都没有发现,就连守在门外的小玄和白翊都不曾察觉。
离开竹院的司妩出现在了神界的禁地,这里与仙境般的外面不同。
这里的树木干枯,地上是烈焰灼烧之后的焦黑色。鼻息间还能隐隐约约闻见糊味,四周寸草不生。
司妩面无表情的走到一个黑洞洞的类似井口的位置,面无表情道:“说吧,你的目的。”
原本寂静无声的空间内,响起呼呼的风声,井底冒出一个人的虚影。
是一身红衣的女人,满头银白长发搭配着殷红的唇,显得她明艳又张扬。
黎棠语气带着些轻佻道:“后辈,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你可没有你母亲可爱啊~”
司妩轻掀眼皮,冷漠的觑了对方一眼,身上浑然天成的气势与威压倒是让黎棠一愣,不是因为怕,是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随即又笑开来,这次的笑里带着几分真心。
“你比她强不少,不错。不愧是本座期盼已久的孩子。”
是的没错,这个叫黎棠的女人就是上一位始神。而司妩身上的另一半神性就是她种下的,当初她预料到上下两界会有浩劫。
只是自己已经快要陨落了,无法亲自化解。于是就炼化了自己,将自己的精魄炼化成型后给了当初还是稚子的司妩的母神。
只是,原本黎棠以为那人会是司妩的母亲。却没想到那一缕精魄选择了那人的后人。
黎棠心道;‘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此子多磨。见过人间才会爱护人界吧!’
“引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本尊可不认为你的残魂能与我一战。”
面对司妩的轻嘲,黎棠也不恼。她自顾自的梳理着身前的一缕银白的发,脸上带着勾人的笑
娇嗔道:“慌什么!几十万年没人陪本座聊天了,多和我说说话怎么了!”
司妩嫌恶的搓了搓鸡皮疙瘩道:“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梦里说了半个月的话。念的我头都大了!”
从雨林回来后,司妩每晚都会梦见一个女人,不停的跟她讲述神界的事情。从历史到功法,甚至连主殿后的海棠树下有一箱子画本子都给她说了。
就像是哑巴突然能说话一样,什么都往外秃噜。
说起这个黎棠就来气,好不容易精魄被吸收催动,自己的残魂顺利找到了她,可谁知这小孩儿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别说聊天了。
当即就委屈炸毛:“谁叫你不理我的!好歹本座也是神界第一美人!”
司妩瞥了黎棠一眼,虽然这个人挺烦的,但是确实生的极美也就将嘴里堵人的话咽了回去。
长久的无言后,黎棠叹出一口气道:“有酒吗?”
司妩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身体还是诚实的挥出一方石桌。其上是一瓶美酒和几只紫玉酒盏。
这酒可是拖把拿来孝敬自己的飞天茅台,比黄金还贵的的呢!
黎棠见司妩眼里暗藏的肉疼,就知道这酒是好酒,忙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一杯下肚,舒坦的喟叹。
人间烟火的味道,真怀念啊!
司妩挑眉,坐到黎棠的对面,语气肯定道:“你去过人间?”
黎棠脸上的餍足表情一滞,她的记忆追溯到很久以前,不知是几百万年又或者几千万呢?黎棠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一个满腔热血的神君,背着神界众人偷偷下界历险的故事。过程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晚的星辰不及他的眼亮。
只记得满城炸响烟花不及他的心跳大声。只记得最后的离别他的眼泪是那样的滚烫,烫的她炼化己身都不及他的泪。
黎棠握着酒盏的手不断收紧,发出深深的叹息,十分无奈,缓缓抬头一双红眸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从少女的身上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只是眼前的少女比自己更加坚定。她在为奔赴人间努力,而自己却被责任禁锢失去了机会。
黎棠莞尔一笑,美丽的红眸像是有漩涡一样,语气是希冀和祝愿:“孩子,我希望你能与你的人间一直在一起。”
说到这里,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拿起酒瓶猛了灌了好几口。凄然一笑道:“连带着我没有达成的那份,好好的幸福下去。”
言罢就抬手结印,红光越来越亮,她却越来越暗淡。司妩大惊,伸手拉住黎棠结印的手,语气急促:“黎棠!你想做什么!”
黎棠倏的在司妩嘴里自己的名字,短暂的愣了愣。脸上绽开一抹足以惊艳众生的笑,她语气轻松道:
“当然是将你的神性填补完整啊!只有一半儿的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孩儿你感觉到了的不是吗?”
司妩确实感觉到,自己十分容易暴怒,只是她一只不知道原因。没想到是因为这样!
但她真的不想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焦急道:“你住手!缺少的部分我会自己修炼!用不着你这么做!”
“你来不及的,你知道的!你要回去!”
司妩被黎棠吼的一怔,黎棠苦笑一声道:“我已经来不及弥补什么了,我只希望你能成功奔赴人间。”
“虚空应该已经裂开了吧?没有我,你一定会失败。加上我至少胜算会大上不少、”
“就当是成全我的遗憾,松手吧。。。”
司妩原本是很讨厌她的,自己身上的使命就是这个女人给的。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却再也无法去责怪她什么。
她也是被命运和使命推着走到这一步的,相比于黎棠再也无法转圜的遗憾。自己已经够幸运了。
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想到这里,司妩终究是松了手。
黎棠灿然一笑,双手快速结印红光流转间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司妩赶忙起手结印布下结界,以免被外界察觉。
“小丫头挺机灵的~”黎棠惨白着一张脸,红唇都失去了全部的血色,还不忘调侃司妩两句。
“你会死吗?”
“丫头,我已经死了不是吗?记得我们的约定。”
“奔赴人间,幸福下去。”
黎棠言罢就将手上的一簇火红的精魄打入司妩的识海,随后身影就彻底淡化直至消失。
司妩还来不及悲伤,就被烈焰灼烧。那种要命的灼热又来了!比上次更加凶猛!司妩只觉自己都快要被活生生炼化了!
少女从石凳上颓然跌落在地,竟是再也忍不住的大声嘶吼出来,汗水几乎是瞬间就打湿了她的墨发,发丝胡乱的贴在脸上。
眼睛几乎要从眼眶瞪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双手的手指深深的抓挠进焦黑的土里,手臂上青筋暴起。
整个空间都响起司妩几近崩溃的痛苦嘶吼,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焦碳的树木枝干开始变红灼烧起来。
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司妩心里将黎棠骂了千百万次。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司妩只觉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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