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逼宫


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晏哥哥,我看到念念的时候,总是会想,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他(她)会不会像念念一样,生的粉雕玉琢,她是像你一些,还是更像我。”

云锦说着说着,声音逐渐的,变低了。

他应该也很渴望有一个孩子吧。

云锦心中越发的沉闷。

他们之间……

“不许想。”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谢知晏蓦的制止了她的想法。

他将她捞起来,裹上薄毯抱在怀里,落下了床帐,随后叫来了下人添水。

“锦儿,你体谅体谅我,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拐到手,你总不能那么狠心的,把我抛弃了吧。”

他的声音闷闷的,抱着她,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没……”云锦浑身没什么力气,脑子也混混沌沌的,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男人却仍执着的,诚恳的,恳求道:“所以能不能别抛下我。”

“念念那么可爱,你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云锦问他。

谢知晏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云锦以为他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时。

他却开口了,“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我会爱自己的孩子的前提,是爱孩子的母亲,若孩子的母亲不是你,他来到这世上八成会受苦的。”

谢知晏思忖着,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都砸在了云锦的心坎儿上。

男人却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似的,又道:“锦儿,我听父亲和母亲说,孩子是上天赏赐下来的礼物,既然是礼物,想必是不能强求的,更何况……大夫又没说一定不可能。”

谢知晏忽然起身,连带着将云锦也一同抱了起来,一步步往屏风后的浴桶边走去。

温和的水流包裹全身,云锦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男人一只手搭在浴桶边,轻声在她耳边道:“锦儿,为夫会努力的。”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努力”是什么,云锦迅速闭上了眼睛,不想在此听他说这些浑话。

男人却不依不饶的,总要逗她。

云锦忍无可忍,抬手捂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知,知道了,你不许说话了。”

手心覆在唇上,谢知晏微微勾起唇瓣,眯起眸子,缓缓点了点头,分明是在勾引她!

云锦后悔刚刚的担心了,她真是平白的担心什么呢。

半晌,水面上荡起粼粼的波光。

月色正好。

翌日。

不出所料的,云锦起身时,已日上三竿。

谢母和三叔母本是差了两拨人来叫云锦,但都被谢知晏给挡了回去。

一来一回的,她们自也心照不宣,只差人传了话,待云锦醒了,自差人去厨房说一声。

云锦打开房门时,外面阳光正好。

丹阳郡的要比皇城暖上许多,云锦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院中的谢知晏。

男人正认真地煮茶,斩星站在他身边,背上仍是那把重剑。

云锦浅浅一笑,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生活,终于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

不过,这样的宁静终究只是暂时的。

很快,便被打破。

埋伏在雷老将军府外那群来路不明的人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在某日夜里,这群胆大包天的贼人悄然闯进了将军府,而后不出所料的,被擒住了。

“老将军说那群人都是死士,咬死了一个字儿都不说,走投无路直接服毒自尽了。”

浮荼将自镇南关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云锦听。

“咔,咔咔。”

价值不菲的瓷杯在女子手中一寸寸的开裂。

谢知晏意识到的瞬间,赶紧伸出手,将她手里的茶盏给解救了出来。

云锦回过神,看了眼自己微红的手,眸中划过冷芒。

雷老将军是她的底线,这些人却三番五次的不肯罢休,这一次他们提前有了防范,可下一次呢,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若他们疏忽了一次,结果又会是什么。

“晏哥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终于,云锦下定了决心。

“去哪儿,我们一起。”谢知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罕见地,云锦摇了摇头,“皇帝不捉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那皇位还在,无论如何,皇帝都会想方设法的抓她,永绝后患。

“晏哥哥,我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不能将谢家牵扯进去,更何况,如今,谢家需要你。”

谢知晏沉默片刻。

却在这时,亭外传来了谢承安疏朗的声音,“谢家虽不愿参与朝堂党争,但还不没到避世怕事的地步,更何况你是阿宴喜欢的人,那便是我谢家的人,谢家的人受了欺负、担了委屈,我们还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道声音响起,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承安手中拿着一卷书,正往这边走,临至近前,又道:“无意听到了你们对话,将军想做什么,大可放手去做,阿宴,你身为男子,怎能让弟媳一人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呢。”

“大哥说的对。”谢知晏从善如流接道。

云锦起身,与谢承安行了礼,听他这般说,心中划过一股暖流。

只是……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牵连了谢家……”

“谢家历经几朝不倒,多少还是有些本事在的,将军不必担心。”

谢承安这样说,的确还是保守了,谢家身为世家中的一流,岂止是有些本事,分明是有很大的本事。

如此。

在出了年节后,云锦与谢知晏一道,一人一马带着斩星、苓俏等人离开了丹阳郡。

雪落,雪融,花开,花落。

时光匆匆而过。

在丹阳郡度过的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是云锦自以为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必像在裴府那般,尔虞我诈,谢知晏的母亲和三叔母郝氏都待她极好。

谢府中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府中自然有规矩,然而并不繁缛刻板。

只是她尚有一笔恩怨未曾勾销,这段时光,在闲下来时,每每想起,却还觉得美好。

第二年秋,皇帝莫名其妙的在朝堂上晕厥。

一时间,本就因为通缉云锦之事一直未曾停滞,却又抓不到云锦的一根毫毛而闹得乌烟瘴气的朝堂内外,更加不稳。

然,无论太医如何医诊,终是没法查出病因何来,只能诊断为头疾导致的晕厥。

皇贵妃以及她背后的郑家蠢蠢欲动。

太子一党却仍没有动静。

远在千里之外。

九原郡的军营中。

杀声震天,士兵们个个士气高涨,只待一战。

而地下,一条条密道早在两年前被挖通,一件件精锐的兵器被秘密在此打造。

云锦坐在中军大帐中,右手边是伪装成了他侍卫的谢知晏,只是这伪装实在拙劣,对于两人的关系,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陪他们演下去。

至于这左手边,坐着的正是九原郡的守将——白存孝。

白存孝原是自紫荆关雷老将军麾下副将,后来在云锦成名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交,再后来,便是那场变故,所有与云锦有关之人大半被贬被废,白存孝便是其中之一。

云锦看着手中韩笠辗转寄来的密信,信上除了写小黑小白一切安好,便只剩下了一行字。

自相残杀,嫡子不悲,可。

云锦将掐着密信的一角,将信方靠在烛火边,看着它慢慢变成了灰烬。

她的视线扫视过在场的副将,这里在场的每一位,都是曾与她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她信得过之人,云锦自大椅上起身,重重抱拳,道:“诸位,时机已到,此番,云锦可全仰仗你们了。”

“待来日凯旋,云锦定设宴,好酒好肉,犒劳三军!”

“我等这辈子就认定将军了,愿为将军效忠!”

“愿为将军效忠!”

大帐内,铮铮之音,一声比一声嘹亮,一声比一声坚定,众人同样拜向云锦,便是前路豺狼虎豹,险之又险,亦无一人退却。

翌日。

夜,赵郡郑家家主随手又打开了一份折子。

然而等他刚看清了折子中内容,想要喊人时,一道惶然的声音已自门外传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有,有敌军攻来了!”

郑家主登时攥紧了手中的战帖,那只手狠狠的抖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这战帖混在一堆折子里,根本毫不起眼,谁能看得到!!

“奸诈!奸诈!”

郑家主气得一巴掌将折子扣在了桌上。

“敌军多少人?”

“将军说,黑黑压压的全是人,根本,根本看不清。”

管家都快哭了,他也没想到这好好的,赵郡竟会被攻城啊。

“老爷,敌军来势汹汹,咱们还是快跑吧。”

“哼!慌什么,我赵郡的将士们也不是吃素的,备马,我倒要看看,这些个无耻之徒能有多厉害!”

半月后。

消息再次传到朝中时,赵郡已沦陷,郑家上下三百七十二口,除却家主下落不明外,其余人等尽数被捉。

芸贵妃听闻此事,直接晕死了过去。

然而,此刻她却不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赵郡的陷落就像是一声号角般,早就蛰伏已久的人们纷纷做出了回应。

一时间,大殷境内,无数州郡在一夕之间宣告:

芸贵妃祸乱朝纲,企图夺权篡位,那说书先生传唱的,便是贵妃将要篡位之事。

皇室危难,作为大殷的臣子,理应匡扶社稷,以清君侧!

转瞬之间,皇贵妃成了众矢之的。

自秋季始,紧接着,云锦的真实身份也经过丹阳郡谢氏一族及与谢氏相关文人的笔墨,传遍了整个大殷,文人的笔杆子不愧是软刀子,挥笔泼毫间,云锦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便是要多惨就有多惨,要多波澜壮阔就有多波澜壮阔。

一时间,上至士人,下至百姓,大都偏向了云锦。

顺理成章的,云锦的曾经的挚友、旧部一路上未遭遇多少抵抗,便兵临皇城之下。

那是隔年的夏初。

京畿大军毫无预兆的投降,给了卧病在床的皇帝与几乎绝望的准备逃跑的云贵妃当头一棒。

京城孤立无援,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云锦立于战车之上,看着高耸坚固的城墙,原本在盘算,完全打开这座城门要耗费多少时间,只是还没等她盘算完,号称天下最坚固的大殷皇城的城门竟被人从里面打开。

除却士兵,城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云锦定睛一看,倒是颇为惊讶。

身前的士兵以刀剑相向,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道人影。

云锦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动手。

而后,她缓步走下战车来到阵前。

两人相隔一仗之遥。

这个距离,能确保云锦不会被城内或许会埋伏的暗箭所伤。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已是许久未见。

“皇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这一次,男子并未再自称“吾”,而自称了“我”。

他仍是笑着,与出现时一样,仿佛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却在这时候打开了皇城的大门。

“太子殿下。”

一如初见,云锦仍是这般称他。

紧接着,问他,道:“为何要打开城门?”

李衍似乎是才想这个问题一般,歪了歪脑袋,转而轻松笑道:“迎皇姐入城,或是,与皇姐再谈一笔交易。”

无论云锦是什么态度,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口一个皇姐地叫着。

云锦抬眸瞧着他,“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待父皇驾崩,不要将他与我母后合葬。”

依照大殷的历代律法规制,皇帝与皇后生同衾、死同穴,这是大殷几代都不变的规矩。

“皇姐,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至于我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像是一页薄薄的纸般,轻飘飘的,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云锦思忖片刻,微微点头:“好,我答应你。”

话落,太子让出一条路来,躬身,朗声道:“恭迎皇姐回京。”

云锦挥了挥手,待到先头部队入了城,确认安全后,才带着亲卫数千精锐进入皇城。

偌大的皇宫内早就乱了套。

宫人们趁乱裹挟着珠宝细软,在廊下横冲直撞,再也没了往日的谨小慎微。

至于芸贵妃与大殷帝。

殿内。

大殷帝脸色惨白如纸,申公公倒是个忠心的,到这时还不死心,要带着大殷帝一起逃离。

“父皇这是要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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