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信与不信
廉如意却叹了口气,摇摇头,“难道你的四哥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么?今天你会拿出这样的问题问我,便是因为,你在心里也是不信的吧?”
明月公主在廉如意的直视之中,目光不再满是刀锋,她垂下了视线,却没有说信,亦或不信。
廉如意却是看出明月公主内心的挣扎,她既不愿相信自己曾经的哥哥,如今却成了害死她母后的仇人,却又无法说服自己不信那人的话。
“苏荷曾去过寿王府,不过是在皇后殡天,她到容妃身边之后,至于她究竟是怎样和容妃合谋,究竟是容妃利用了她,还是她利用了容妃,这些,谁也说不清楚。她来向我说明前一辈的恩恩怨怨,让我来决定是否要告诉慕容御。而当我犹豫再三,把这一切说明与慕容御的时候,他只告诉我,太子对他很好,如嫡亲的兄长一般。在冷漠的宫闱之中,给了他最是温暖的关怀,给了他可贵的亲情。”
廉如意说完,便看到明月公主抬起了头,双眸之中水意朦胧,忽的扑进她怀里,揽住她的脖子,滚烫的泪滴滑进她的衣领。
“我不信的,我不信四哥会这么做,四哥不是这种人……可是……可是为什么皇兄要怀疑他……”
明月公主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是有眼泪滚滚而过,呢喃却是那么小声,唯有她趴伏耳边的廉如意才能听到。
廉如意抬手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人与人之间的误会,总是在所难免的,那个位置太高太冷,太孤独,想要坐上那位置的人只觉的高高在上,旁人皆如他一样想要得到,难免心生误解,我却知道慕容御志不在此,在他心中,哪怕是已经变了的兄长之谊都重过那权利诱惑。”
明月公主在她肩头点点头,“我知道,皇兄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亦反驳了他,他却整整半年都不再搭理我……没有了父皇母后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主而已,如今我更明白,如果没有了皇兄的照拂,我什么都不是……”
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静静的拍着她的背,借以给她安慰。
连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骄横公主都能相信慕容御,皇帝却是不能,人一旦被权利,被自己心中的魔障,给蒙了眼睛,便会在一些分明是很明白的事情上愚不可及。
明月公主很快就收住了眼泪,有些尴尬的看着廉如意肩头被濡湿的衣服。
“四嫂不要笑我。”
廉如意摇了摇头,对她报以宽厚的微笑。
“四嫂见我对宸妃娘娘的讨好,已经从心里在笑我了吧?”明月公主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不会,我们总要活下去,讨好亦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廉如意握了握她的手,“你长大了,学会隐忍了,学会把自己的锋芒收在背后了,这样,很好,想来母后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廉如意这话说的真诚,因为她想到自己,想到前世的自己亦是活得肆意,活得傻气,到死才明白,原来笑脸背后的不一定是美意,冷着脸的人也不一定是仇敌。她付出了死的代价,才明白这个道理,才学收起自己的冷厉。
明月公主能这么快的改变自己,这么快的成长,在她看来,真的不是件坏事。兄长毕竟不是母亲,不会不计一切的庇佑她。
见廉如意说的真诚,确没有嘲笑她的意味,明月公主才放松下来。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欣娉姐姐,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如今的皇后就是欣娉姐姐了……”
廉如意立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样的话以后万不要再说!”廉如意拧眉叮嘱道。
明月公主掰开她的手,含泪笑了笑,“我知道,这里不是没有外人么,我只说与你听。”
廉如意抬眼看了看抱着孩子喂奶的念君及杜兰,点了点头,“缘分乃是上天注定,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明月公主点点头。
两人经过了刚才那一番开诚布公的话,倒是亲近了许多,明月公主更是在椒兰殿与廉如意一同用了晚膳才离开。
如今的宫中,能让明月公主坦诚相交的人是没有了,也唯有与宫中妃嫔没有利益牵扯,不用争宠的寿王妃,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来往。
想来明月公主一个人,久居深宫,也甚是寂寞。
廉将军府。
廉世远脚步轻缓的走向父亲的书房,还未靠近,就听见兄长廉世召的声音。
“爹,您不是最疼如意的么?如今她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就被接进宫里,寿王又下落不明,爹爹难道就不担心么?”廉世召的声音有些急。
“皇上要把寿王妃接入宫中保护,那是皇恩浩荡!那乱臣贼子敢在蜀地起兵谋反,就一定不会悄悄潜入京中对寿王妃不利么?”廉将军的声音很低沉。
“爹,您明知道皇上把他们接入宫中是为了……”
“召儿!”
廉将军的声音里已满含怒气。
廉世召见爹爹阴沉的脸,虽不再说话,却是梗着脖子,并不服气。
“哼,话出口前先过过脑子,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得有个数!你想让爹怎么样?冲进宫中把你妹妹母子抢出来?”廉将军压制这火气训斥道,“皇上是派了御林军到寿王府接人的!就算不派御林军,你妹妹也会好不反抗的入宫去!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寿王如今下落不明?她们母子在宫中,皇上尚且能放一两分的心,倘若我去求皇上,皇上必不会同意不说,难道就不会怀疑我的用心么?”
“那就看着妹妹被困在宫里么?我们谁也进不去,也不能看望她……”
廉世远却在这时,轻咳一声,并加重脚步声,向书房走来。
他适才所站地方,恰有一株茂密的九秋香,他咳了一声走出来,守在书房门外的小厮才瞧见他,冲里面道:“二少爷来了。”
屋里的父子两人停止争执。
“进来。”
小厮推开门,廉世远步入书房。
“爹爹!哥哥!”廉世远拱手行礼。
廉将军却是深深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不被自己看好的儿子。曾经自己严苛要求之下,都不肯好好习武的儿子,他原以为会浪费了这块练武的好材料,如今却也是武艺超群,想来应不在召儿之下了。
“爹爹与兄长刚才的话,世远在书房之外也听得一两句。”
廉世远此话一出,廉将军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能在书房外听到自己和长子说话,自己却对他的到来无所察觉,如此说来,他的功夫,竟然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么?
看着年纪轻轻的儿子,且是以往不被他重视的庶子,廉将军心情有些复杂。
“偷听我和爹爹说话,也好意思说出来!”廉世召睨他一眼,不悦道。
廉世远低头笑了笑,没有接腔,却是转而说道:“世远鄙薄,窃以为爹爹应当为二姐姐向皇上求情才是。”
“哦?”廉将军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儿子。
廉世召一听,倒是高兴起来,也不在追究他偷听说话之时,忙不迭的点头,“是啊爹爹,您看二弟也这么认为。”
廉将军却是看着面容平静的小儿子,问道:“如此做,可有你的理由?”
“爹爹若对此事熟视无睹,想来或许会让圣上以为,爹爹您是不重视二姐姐,才如此冷漠。爹爹亦是随先皇多年征战沙场的大将,皇上忌惮寿王,未必对爹爹就没有防备之心,倘若爹爹宁可冒着惹怒皇帝,被皇帝臭骂一顿,亦或是罚上一通的可能,也要为二姐姐求情。必然会让皇上以为,压了二姐姐为人质,不禁可以胁迫寿王,亦会让爹爹有所顾忌,必能使皇帝更为安心。二姐姐在宫中也能得圣上重视,得圣上重视,自然也就更安全。”
廉世远一口气说完。
廉世召却是愣了一阵,才抓过他的衣领道:“我还当你有什么好心,原来却还是要如意被关在那宫中!照你这么说,如意岂不是更不可能被放出来了么?”
廉世远低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廉世召抓在他衣领上的手,也不辩驳,只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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