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阿姊。阿姊。
西甘早秋的清晨,那寒风已经和刀子一样,门一开,剌得脸生疼。
若眠带着倦意理了理鬓发,清冷的脸上忽然攀上不可置信的惊恐。
瞳孔皱缩又震动放大,艰难地喘着气。
脚步虚浮地一步步走近。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是噩梦,可当巫溪阁的姑娘都涌出来围着周霭的头颅痛哭不止时,若眠才不得不承认——
周霭确实死了。
写信问了邱稷宁才知,周霭接的是刺杀崔玉涟的任务。
正当巫溪阁的姑娘商量着要去崔府索要周霭的尸身时,若眠收到了邱冰烟递来的信。
她说周霭的尸体在她手里,要若眠只身前往邱家马厩。
若眠依言去了。
“你真来啊,这么乖?”邱冰烟骑着她那匹最爱的红鬃马,爱抚地摸了摸马脖子,一脸俏皮和天真,“不过死了个妓女而已,这么值得你犯险?”
若眠仰头望着邱冰烟,眼睛被太阳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她不是妓女!”
“她就是妓女,你和她,你们,统统都是妓女!”
若眠不想激怒她,隐忍道:“死者为大,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我绝不违抗,但请你把周霭的尸身交出来,留她一副全尸下葬。”
邱冰烟冷笑着晃晃马靴,“那就给我擦鞋吧。”
她说着,踩着马镫的脚高高抬起,挑衅地抬了抬眉。
若眠上前用衣袖擦她的马靴,仔仔细细,一丝不苟。
邱冰烟讥笑,“真有意思。”
随即故意拽了下马头,马儿朝若眠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邱冰烟的脚便重重地踢到了若眠脸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呢。”
语气里满是嘲讽和不屑。
“可能是你杀过它弟弟的原因吧,它讨厌你。”
若眠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挤出个笑,“你要是觉得痛快,再踢我几脚都可以。”
邱冰烟含着邪笑的眸蓦然冷了下去,欺负人就是要看她反抗才有意思,若眠这种态度,邱冰烟找不到任何快感。
反而像若眠在逗弄她。
“没意思。”
边说着,轻飘飘地丢出一封拆过的信,“尸体在崔府,你有本事,自己去拿回来。”
话音落,驾着马悠悠离开。
若眠急不可耐地打开信。
内容简明,明着以周霭的尸身做饵,诱若眠去崔府送死。
倘若敢让祁聿怀知情,周霭的尸身就会被鬣狗分食。
在西甘的信仰里,死无全尸者,永世不得超生。
若眠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收好信,拔下头上金钗,追上了邱冰烟和她的马。
在邱冰烟错愕的眼神中,若眠冒着被踢死的风险,狠决地将金钗刺进马腹。
马的嘶鸣声立时唳于九霄。
若眠躲过了马腿的挣扎,一步步向摔断了条腿的邱冰烟靠近。
邱冰烟惊恐地在枯黄的草地上爬行,忽而,那条好腿也被若眠刺中了。
若眠踩着她的脸,一寸寸让金钗刺得更深。
“这是七阁十三条人命。”
长足足九寸有余的金钗几乎贯穿邱冰烟的腿。
邱冰烟凄厉的叫声惨绝人寰,可马厩中的人却像没听见。
“你不能杀我,义父一定会让你给我陪葬!”
若眠冷笑,还有力气威胁人呢。抬脚重重踩在金钗上。
邱冰烟痛得痉挛,白眼直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七阁和周霭都不是我杀的,我罪不至死,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若眠眼中似淬了寒冰,“为了杀我,不惜暴露整个七阁,你还说你罪不至死?!
“若非你将解药给了崔玉涟,他早已是我的手下亡魂,周霭又怎会死!”
邱冰烟无可狡辩,痛苦地望向马厩的方向。
一双双眼睛分明正看着她受刑,却像被捆住了手脚,不敢来帮她。
那一刻,她忽然什么都懂了。
也不知是终于痛到要昏厥了,还是失去了求生的希望,她绝望地合上了眸子。
“是他故意让我知情的。”
她还说呢,邱稷宁戒备心那么重的一个人,怎么偏偏那晚没给门落栓就在书案上睡着了。
怎么偏偏。
“你要刺杀崔玉涟——”
后面的话,若眠已没有耐心听完,拔了金钗直接刺进邱冰烟的心口。
收拾完邱冰烟,若眠拽了匹马就往崔府赶去,路上经过药器库,拿了不少暗器和刀剑。
说是崔府,但此处并非崔氏老宅,只是崔玉涟明目张胆的纵情声色之地,故而除了他,便是那些姬妾。
为了“迎接”若眠的到来,崔玉涟特意雇了不少打手,事先扬言谁能控制住若眠还能不伤她一分一毫,便赏黄金百两。
可等若眠杀进宅子,见识到若眠的狠厉后,崔玉涟的眼神从最初的戏谑渐渐变为惊恐和害怕。
吓得直往后宅跑,不住高喊:“不用留活口,给我杀了她!”
跑之前,他放出了鬣狗。
饿了几日的鬣狗闻着血腥味扑向周霭的尸身,咬她的脖子,撕扯她的衣裳。
若眠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打手围困的她无能为力。
就在若眠深感绝望之际,巫溪阁的姑娘们纷纷赶到,制衡住了打手。
若眠用暗器射杀了所有鬣狗,提着刀直奔后院。
崔玉涟躲在垂花门后,用花瓶重重砸在若眠头上,猛地将眩晕的若眠扑倒在地。
若眠的后背因为身上压下来的重量,不停在碎瓷上碾来碾去。
崔玉涟用涂了迷药的手帕捂紧了若眠的嘴和鼻子,急得淌涎水,“美人儿,让我风流一回,风流完,你想怎么杀我都行!”
他扔了若眠手里的刀,抛了若眠藏在袖中腰间的所有暗器。
见若眠瞪着眼,似没有力气再反抗,便丢了帕子,疯了一样脱自己的衣袍,那架势似要生吃若眠。
若眠吐出咬在嘴里的刀片,在崔玉涟低眸解中衣的电光火石间,划断了他的喉咙。
腥臭湿热又粘腻的血喷了若眠一脸。
若眠撑着软绵绵的胳膊起身,捡回长剑,将崔玉涟踢翻了个面,不停刺他的下体。
几乎剁碎。
周霭的脸上满是淤青,尸身也满是受折辱的痕迹。
脑海里闪过那些画面,若眠恨得几乎发狂,剁碎畜生的下体后又猛对他的脸乱砍。
再是胳膊,上身。
背上蓦然好痛,像石头似的重量一颗颗打了下来。
若眠仰起了头。
是雨。竟然是雨。
豆大的雨水落在若眠脸上,一点点洗去了所有恶臭的血渍。
若眠再也没有力气握剑,跪在地上哭得悲戚又绝望。
报仇雪恨了又怎样,可是周霭醒不过来了,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祁聿怀步子急到衣袍翻飞。
瞥见若眠深深垂着头不住耸肩的纤薄背影后,他暗暗松了口气。
焦急融化,心疼像浪潮般铺天盖地涌上胸口,溢出眼眸。
很小心地靠近,缓缓为她撑伞,生怕惊碎她。
浑身湿透的若眠扭头望向半跪在地的祁聿怀,哭得愈发哽咽,悲痛得不亚于死了生身父母。
周霭于她,确实有再造之恩。
救命之恩不必说,她对“自由”“女子未必不如男”的清晰认知,都是从周霭身上学到的。
周霭待她,更是如亲阿姊一般,事事迁就她,宠溺她。
犹记得刚到西甘时,她因水土不服又赶上血鸢集训,高热不退。
周霭守了她一整夜。
隔半个时辰便起身为她降一次温,却未有一句怨言。
事后也只是抚着若眠的肩道:“你唤我阿姊,我总不能让你白叫。”
阿姊。阿姊。
你一定要一路走好。
来生,定要做那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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