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来替他
第33章 我来替他
失去女儿的时候，黄元峰还是个强壮的中年人，可是女儿一死，他也就没了半条命，这些年，他只是苟延残喘，不是活着。
他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只要亲手杀害了那些伤害他女儿的凶手，他就圆满了。
李纯深很清楚，黄元峰活下来唯一的动力是复仇，这件事一旦完成，黄元峰也就死定了。所以他即使是她最后一个见的人，却没有敢把证据交给他。
她到底是想黄元峰活下去的。
黄元峰看向林珑，又向李至孝，最后目光落到秦子赦的身上。他说：“十年前你父亲杀害了我女儿，十年后又害死了你们的朋友。秦景峰这种人活着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你们都不会动手，就让我来。”
秦景峰到底是秦子赦的父亲，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汗毛竖起。他稍微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沾了血的双手：“我来替他。”
“…….”
“我父亲造的孽，我来替他。我就在这里，我不反抗，你来取走我的性命。”秦子赦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伸开的手臂居然变成了一个近乎哀求的姿势。
“秦子赦，他疯了你也跟着发疯吗？！”李至孝拉回秦子赦，两人顽固地挣扎中，他愣住了。
秦子赦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他哭得是那么大声，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像个小男孩。
不仅仅是李至孝，林珑和黄元峰也愣住了。男人从小被教育要坚强，不能轻易掉眼泪。成年后，男人要面对更多的压力和责任，也被教育着不能哭、不能哭。
男人在大庭广众下放声大哭，是一个很丢脸的事情。
但是此刻看着秦子赦，他们居然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他们都知道，秦子赦承担了很多很多的痛苦。
李纯深加给他的，父亲加给他的，林珑加给他的，黄元峰加给他的….他明明什么没做，可是却活得像个罪人。
?“我不会杀你，秦子赦，今天这一刀，是我为李纯深还你的。”黄元峰已经打开了门，准备往外走了。
黄元峰对秦子赦下了个准确的判词：“活着，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秦子赦从手掌中抬起眼泪纵横的脸，被万箭穿心似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极痛极痛的神情。
他秦子赦余生，都将背负着所有的罪责，一个人活下去。光是这样想想，秦子赦就觉得快喘不上气了。
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罪责无法洗掉，他倾其一生，也只能做一个罪人的儿子。带着对李纯深的思念，对父亲的爱恨交加，对自己的愧疚，活下去。
林珑喊住黄元峰：“黄元峰！等一下！”
黄元峰转过头来看着林珑，两人对视中，都流动着一种悲痛沉重的气氛。
像是知道林珑要说什么，他对林珑露出一个称得上和蔼的笑容：“走吧孩子，就像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
“忘记这些事情，过自己的生活。”又酸又痛的情绪在五脏六腑冲撞着，林珑想拔腿去追，但她到底，还是没有鼓足勇气。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也动不了。
她没有哪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和自私。
秦子赦哭得太厉害，现在已经去睡觉了。
在李至孝的客卧里，原来黄元峰睡的房间里，他像个孩子一样，极其没有安全感地蜷缩了起来。
给他掖好被子，李至孝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关上门叹了口气。客厅里，林珑正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揪着头发。
“……”李至孝看了半晌，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抓住她仍在颤抖的手指。
林珑抬起脸，流着泪的脸看上去极其可怜。李至孝心底一软，将她抱入怀中，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
在这令人安心的抚慰中，林珑也慢慢放松下来，她靠着李至孝的肩膀，让眼泪晕湿他的领子。专属于李至孝的味道让她镇定了下来，渐渐的心理也没有那么慌乱了。
李至孝亲了亲她的头发，用温柔的声音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林珑当然只会这样回答。
承认自己的弱点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但是林珑不喜欢示弱。她只会说没事，因为没事，就意味着不用展示自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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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珑总是做那个可靠的人，就格外无法承认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件事，她清楚，李至孝也清楚。李至孝不逼她说，只是在沙发旁坐下，手指还缠着她的，不放开。他坐在旁边，耐心地陪着她。
在很多心烦意乱的时候，很多人并不是需要什么，陪伴本身就已经足够分量。
林珑反常地没有把手抽出来，任他握着。在那李至孝的温柔中，渐渐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李纯深看高了她。
林珑艰难地开口，“李纯深死前，大概还以为我可以为她报仇雪恨。她大概要失望了。”
“你可以的。你只是需要点时间。”李至孝说完，又轻轻地捏了一下掌心里林珑的手。
“她看错我了，你也看错我了。你知道吗？黄元峰带着那笔记本走的时候，我其实松了一口气。那一刻我在想，如果就到此为止，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林珑很少对人袒露心迹，能说出这种话，证明她已经把李至孝划分到了心理安全的范围。
“我们没有看错你，是你看低自己了。”李至孝看想林珑那黑色的眼瞳，看到里面倒映着自己无比信任虔诚的表情。
他能理解姐姐对林珑的信任，因为林珑这个人就是那样值得依赖的人。
从以前开始就是，一旦发生什么问题，林珑一定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即使超出她的承担范围，她也一定会去解决。
但是谁又不是凡人呢？面对强大的力量，谁又不会退缩害怕？恐惧只是人之常情，即使此刻林珑说不再追查，李至孝也绝不会怪她。
挚爱之人，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李纯深，不能再失去林珑。
但若林珑进他便进，她退他也退。这辈子，纵使无法成为林珑结实的后盾，他也要成为与她并肩而行之人。
林珑却还在自责的情绪中出不来。
她听到自己内心在战斗：是逃跑，还是继续这场看不到头的游戏？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黄元峰自己去送死吧，我还年轻，可以继续做很多事情。
又有声音拉扯着她：留下来，想想李纯深的惨状，想想她对你的信任，想想你坚持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不要前功尽弃。
这两种声音拉扯着她，让她都快撕裂成两半了。
李至孝看出她的挣扎，只是淡淡说道：“你一定会去做的，林珑，你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很多。”
他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
林珑不可置信地望着李至孝，她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李至孝……
李至孝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有点幼稚，有点任性。
但是他其实一直一直陪着林珑呀，对不对？
对女人来讲，很重要的就是陪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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