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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胭脂引出的绮思


林钰绕出大院,才反应过来那个“阿钰”竟是自己。

阿钰?

林霁何时这样唤过自己?

他甚至从没正经喊过一声妹妹!

“不喜欢就不喜欢,拿我当什么借口啊……”

朱帘就听她一路嘟嘟囔囔,方才在花厅里也没少忍让程家姑娘,便哄她:“姑娘快回房歇着吧,霁公子送了几块冰过来。”

“他?送冰给我?”

一进到瑶光院主屋,却真像是入秋了。

林钰往美人榻上一靠,但见青黛关上门乐呵呵跑过来。

“说是今年天热,冰政司就往府衙拨了消暑的冰石,霁公子也有心,一半送去夫人的香梅园,另一半就在咱们这儿了。”

桌上还摆着一只冰鉴,提前镇了各色林钰喜欢的饮子,朱帘手中的蒲扇一摇,凉风就送到自己面上。

也不知林霁发什么疯,自己越避着他,反而越上赶着来贴。

不过看在整间屋室阴凉如秋的份上,暂且不怨他拉自己做挡箭牌了。

“鸣渊呢?”林钰收了汗就想起他,“方才进来怎么不见他?”

青黛便说:“他在花圃呢,姑娘有两日没过去了,别说那小哑巴还真懂点儿,花圃经他手一下就齐整不少!”

林钰从前爱养花,后来出事就搁置了,这趟回来也还没顾得上打点。

“天这么热,也别叫他浸在里头,到屋里歇歇凉吧。”

反正也不是他第一回进屋,青黛应了一声,殷勤跑去喊人。

鸣渊进屋时,林钰已经带着两大块冰坐到了书案前。

又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青黛留在冰鉴边,同朱帘一起扇风,并不打搅两人“说话”。

条案上备好了纸笔,少年身上有一层薄汗,将交椅挪了挪,不敢坐她太近。

“明日我会带你们出门,有几件事要做。”

“一个是蛊医,我会叫朱帘多留心,至少先打听打听,看哪里的蛇比较多。”

鸣渊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还有一件事,要你悄悄帮我去办。”

听她压低嗓音,鸣渊坐得更端正些。

“这些是我戴厌了的首饰,”林钰把方才收拾好的妆奁递给他,“你去找四五家当铺,分开当掉,然后悄悄把钱带回来。”

鸣渊打开妆奁,还是略有迟疑。

拿过笔写下:[很缺钱吗]

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她的宝贝。

“先别问我为什么,”林钰小声说着,“阿渊就帮我去做,好不好?”

这就是鸣渊的好处,他不会问东问西。

点点头,果然没再追问。

林钰便又交代:“每样低于三十两,你就别当,换一家问问。”

运气好些,或许能凑个五百两银子。

关于晚迎她已有对策,可倘若父亲仍然偏信她,有这笔私房钱,自己也不至于过分狼狈。

抱着妆奁太显眼,到了第二日,鸣渊把东西藏在了身上各处,体格健硕的好处就在这里,衣裳一遮什么都看不出。

既然答应母亲跟林霁去游湖,林钰这回并不拿乔,午后十分准时地出现在林府门口。

林霁从车上望下来,待那娇小的少女被搀上马车,只问:“你要带这许多人?”

除了朱帘青黛,车下还跟了两名丫鬟,外加一个鸣渊。

林钰不解释那些人的用处,只说:“只有青黛跟我们上船。”

林霁没再追问。

可一旦他不开口,马车内就有些过分安静。

或者说死寂。

要她说,林霁的名就不该取个雨过天霁的“霁”,寂静无声的“寂”才更贴切些。

反观她略显浮躁,林霁倒还算自在,眼光从她发间首饰打量到身上衣裙,最终在她面上落定。

今日的似乎不同。

栖鹤堂的婆子拿那件锦袍给他看过,洗不去的胭脂偏向水红,今日却是粉中带紫一个浅淡颜色。

柔柔晕开在她颊边,更衬得肤如凝脂,百媚千娇。

“我的脸上,有何不妥吗?”

林钰一抬眼就发现他在“审视”自己,小心抚上面颊,又怕揉花了妆容。

对妹妹的胭脂生出绮思,实在并非君子所为。

男人状作无事地移开眼,不答反问:“昨日那位程姑娘,你喜欢她?”

谁会喜欢炮仗一样的人啊。

林钰把手落回膝头,猜想是昨日自己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又不好前后不一。

于是随口说着:“程大姑娘的父亲,乃是当下松江巡抚,将来说不定还能入阁;那这程姑娘便是未来皇都的高门贵女,自然与兄长相配。”

男人们那些话怎么说来着?娶妻娶贤嘛。

程可嘉虽说性子太过强势,可样貌生得不俗,又是惯爱管事的,执掌中馈一定能行,她并不觉得委屈林霁。

也自觉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可不知怎的,身边男人不搭理自己了。

林钰呆坐着,眼前情境却并不陌生。

前世从那场相看宴回来的马车上,她随口问了句“承平伯府那个谭景和怎么样”,林霁也是这样摆脸色。

他昨日拒绝程可嘉,想来是对人不感兴趣。

那当时不看好谭景和,干嘛不对自己说呢?

真是怪人。

满腹牢骚憋到马车停驻湖岸,林霁才又开金口说一声:“到了。”

他身边的曹顺不知去哪儿了,登船时只剩林钰带着青黛。

陵湖正处芙蕖盛放的时节,莲叶擎起绿盖,各色莲花娇藏其中,随湖上碧波一同荡漾。

面前桌上备了莲子和清茶,林钰喜欢莲子,但不喜欢剥。

偏偏青黛被林霁留在门外了。

“你与那家奴,究竟想要如何?”

窗外澄澈无云的天,林钰幻觉有乌鸦飞过。

“我分明说过了,他有名字,他叫鸣渊。”

转过脑袋,但见对面人撩过一把莲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钰就更来气,“兄长近来好爱管我。”

“旁人也就罢了,他与你并不相配。”

他指尖莲子褪去青衣,骨碌滚入另一个小瓷碟中。

又说:“你总不想嫁个小厮潦草一生。”

“小厮又如何?”

还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从前自己落难的时候,可没见他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在兄长心中,人天生便是分三六九等的,因为他是府上家奴,是而无论品貌如何,待我如何,他就是配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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