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人类永远臣服于感性。
所以苦肉计永远有用。
只要不是什么反人类的罪大恶极，那么都可以用‘付出生命’为大家获得谅解。
甚至让以往的罪过，都变成了笑话。
劣迹艺人遍地走的娱乐圈最是如此，害人残废的片约不断，知三当三的大红大紫，卖身上位的一枝独秀。
相比之下，吕晨为了名利背信弃义跳槽又不愿意支付解约金的胡搅蛮缠行为，在付出‘生命’的代价后，也变成了全网心疼和支持。
这叫舆论正义。
他都已经自杀了，原谅一下怎么了？
当正道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病房时，吕晨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他的大脑反应十分迟钝，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
“吕先生，能听得见吗？我是XX片区的衙役，现在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请你如实作答。”
“XX日XX时XX分到XX时，你是在租赁的出租屋内对吧。”
“请问当时你在房间内做什么，有没有饮酒，又有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根据你微博上的信息显示，你的自杀行为是经过理智思考的还是其他原因，在割腕前的半个小时里，您是否处于特殊状态？”
等吕晨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答完问题。
“病人的笔录已经取证完毕，剩下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王先生贵公司是吕晨的主要所属单位，需要你们配合。”
听到衙役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吕晨条件反射的看去。
对上一双布满血丝却清澈见底的眸子。
“一定配合，一定配合，这是我们公司的法务代表张律师，他会全权配合您的所有调查，一定要还吕晨一个清白，他是我最好的兄弟！”王世风激动的握着衙役的手。
“放心，我们已经尽力而为。”衙役被王世风和吕晨的兄弟情感动了，安慰了两句后跟着张律师出门了。
房间只剩下吕晨和王世风两人。
吕晨闭上眼，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从未想过，王世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郑秋那个混账预判的全是错的！
不知道是因为虚弱导致，还是其他原因，吕晨感觉有些绝望。
“你这一觉睡得不错，18个小时。”王世风坐在病床边，看着吕晨和被单融为一体的包扎。
吕晨沉默不语。
“流了那么多血，身子一定很虚弱，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了。”王世风活动了一下脖子，语气和善
“我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资源，福利，机会，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以你的条件，没有我，你至少要在圈子里熬十年才能得到一个龙套男配的机会。
不是说你不优秀，而是当时的条件和行业并不匹配，这个圈子，靠的从来不是能力，而是运气。
你运气很好，遇见了我，不过可能你运气太好，让你对自己产生了错觉。
你真的以为凭借你，值得郑秋那样的大佬垂青？”
王世风的声音很好听，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让吕晨手腕的伤口反复感受到钻心之痛。
他有些愤怒，觉得王世风这是在侮辱他。
但是他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也清楚，王世风说的是实话。
没有王世风，他连踏足这个圈子边缘的资格都未必有。
“你跳槽，我不怪你，人往高处飞，你不愿意付违约金，我也不怪你，人都是自私的，能占便宜谁也不想吃亏，我也一样，当初设置合约福利的时候，我也要考虑到公司的风险，大家都是为了合法权益，无可厚非。
即便是你和郑秋联手想要抹黑我，我也不怪你，名利场就是战场，位置就这么多，资源就这么多，弄下去一个，你的机会就多一分。
但是当我听到你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自杀的时候，我还是挺生气的，吕晨，我这个人很少生气。”
王世风的语气甚至带着笑意，却让吕晨有些不安的不寒而栗。
在星河传媒两个月时间，吕晨从未听说过王世风生气的传闻。
不管是员工还是艺人，对王世风的评价都很一直，和善，温柔且大方。
在剧组拍戏时也一样，不管什么人犯了什么错误，也没听说过王世风大声呵斥或者惩罚过。
但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气呢？
要么是他在隐藏，要么是不值得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吕晨在惊惧之余，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感。
“为什么一定要赌这么大呢？郑秋挖你，违约金的事情应该是他们的事情，你又何苦揽在自己身上？
你要真是这么有负责任有担当的人，那跳槽做什么？忙着想新主子表忠心？”王世风轻叹一声。
吕晨有些恼怒，觉得被侮辱了。
“现在好了，非要把我惹生气了，我这个人生起气来，连自己都怕。”王世风再次叹息一声。
“呵，我是一个死过的人了，风总觉得能威胁到我？”吕晨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但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声音有些嘶哑。
但还是听得出他嘲讽的语气。
“我给你安排了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二号，还有两部电视剧的男主角。”王世风站起身，俯视着脸色苍白的吕晨。
？
吕晨脸上的嘲讽神情僵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安排工作？
你给我安排工作？
这就是你生气的结果？
吕晨有些想笑。
“这部电影，大概率票房能有三十亿左右，而你作为主要参演，根据合同，依旧是拿20W的年薪。”王世风继续说道。
吕晨上扬的嘴角僵住了，随即咬着牙说道“我要解约！”
“那两部电视剧，预计全网播放量会过十亿，受众人群超2亿，作为男主的你毫无疑问的会成为国民级的知名男演员，哦，说不定还会得奖，百合奖电视剧最佳男主。”王世风面无表情。
“解约，你听不懂吗？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大饼？”吕晨的嘴角在抽搐，昨天流失的血，似乎都在往大脑涌。
“你应该知道，我从不画饼，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补偿。”王世风眼中带着戏谑。
“呵，我相信这些风总都能做到，不过有一点我十分好奇，怎么？风总还能用枪指着我的头，逼着我拍戏？别忘了，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吕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脑海中悔恨的想法，眼中闪烁着凶戾。
“你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王世风平静的说道。
？！
吕晨身子一僵，眼中的凶戾变成错愕。
“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知道你的家人们是不是和你一样不怕死，我听叔叔阿姨说，为了供你上艺校，你大哥放弃了结婚，二哥辍学打工被钢筋砸伤现在还是坡脚，小妹读完高中就在老家上班。”
王世风像是和亲戚扯家常一样絮叨着。
“星河传媒为了表示歉意，给了你父母十万块钱的损失费，并且帮你二哥在你们当地的星河影视城找了份工作，帮你大哥的女儿在京华找了所高中，哦，还有你妹妹，她也想来星河传媒上班，入职公关部。”
吕晨却如遭雷击，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王世风。
宛如看着一尊厉鬼！
他，他怎么是一个这样的人！
祸不及家人，他怎么一点儿也不讲道义？！
人不会无缘无故不怕死，一定有原因的。
吕晨不怕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家人。
他愿意接受郑秋诱惑跳槽的原因，也是家人。
吕晨一直觉得，自己是牺牲了全家人人生来满足自己人生幸福的吸血虫。
他为此愧疚，也为此自责。
所以当有一个捷径，能够让他迅速补偿家人的人生时，吕晨愿意付出一切。
他并不是不感恩王世风和星河，他只是觉得在家人的恩情相比，王世风这点恩情不值一提。
星河20万的年薪，也其实也不少了，如果吕晨只有一个人的话。
花纳天宇200W的年薪，对于吕晨的诱惑太大了。
起初他真的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权衡利弊。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贪婪，但是贪的没错。
而1000W的违约金，以及郑秋那番分析，以及热搜后舆论的压力，又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吕晨早就意识到，从他约见陈律师的时候，自己的命运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他恐惧因为违约失去在圈内的人气和价值，恐惧无法赚钱弥补家人，更恐惧自己会再连累家人。
所以他听从了郑秋的建议。
当一个人死了，全世界就开始爱他。
走投无路的他愿意赌，赌自己不死，舆论反转，跳槽天宇，从此带着家人走上逆天改命的道路。
也赌自己如果死了，舆论会疯狂绑架王世风和星河传媒，能够给帮家人讹诈一笔衣食无忧的抚恤金。
不管哪一条路，吕晨都觉得自己没有输。
但是当看到双鬓斑白满脸风霜，风尘仆仆的父母冲进病房时，吕晨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傻幺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到底有什么事情哦！”母亲的嚎哭声震耳欲聋。
“你是小晨的领导吧，小晨给你们添了大麻烦，我们做父母的给您道歉了，他还小，求您一定要再给他一个机会的。”父亲的道歉声谨小慎微。
躺在病床上的吕晨愣愣的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双目无神。
但是万万没想到。
王世风给了他第三条路。
不是活路，不是死路，而是一条绝路！
......
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情有可原是圣母的逻辑。
王世风不是，他是个看客。
吕晨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一辈子被困在星河传媒好好拍戏，创造更多的利益来回馈社会。
当然，如果他有办法把房子卖了凑够违约金，王世风也会欣然答应。
反正他也不亏，没什么人是不可替代，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重要的。
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得付出相应代价。
不然，就是不守规矩。
看着郑秋脸色难看的从吕晨病房里走出来。
“郑总这么快就和吕晨聊完了？”王世风笑吟吟的开。
“这就是你的处事方法？道德绑架？亲情绑架？啧啧，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小看你了。”郑秋皮笑肉不笑的反讽道。
他万万没想到，为了达到目的，连自杀大戏都豁得出博一下的吕晨，竟然放弃了年入千万的康庄大道，继续留在星河传媒发烂发臭。
就是因为父母不同意？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妈宝男吗？
尤其是他答应吕晨只要跳槽就先预支两年底薪时，吕晨父亲看他的目光和理由令郑秋尤为愤怒。
“小晨既然签了合同，公司又没亏待他，那他若是因为钱跳槽了，就是不仁不义，这个家不会认他。”
这就是没文化，没见识的蠢人啊！
400W，够你儿子被王世风榨压20年了！
蠢货!
一家子蠢货，连吕晨也是蠢货！
面对郑秋的嘲讽，王世风笑容越发明艳“和郑总相比，这些绑架算什么，郑总可是为达目的，教唆自杀的狠人。”
“你不要乱讲话，小心我告你诽谤。”郑秋脸色一肃。
“放心吧，我可是知恩图报的人。”王世风轻笑道。
“嗯？”郑秋一怔，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郑总这段时间出人又出钱，又帮我们星河传媒打歌，又是整顿内部风纪，这个恩情我和蒋总一定会好好报答的。”王世风语气真挚。
郑秋闻言脸黑如炭。
《神曲》专辑的销量已经破百万了，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自己助推的功劳，但是郑秋也知道当时买热搜带节奏确实是个错误。
吕晨这次也是一样的，非但没有打击到星河传媒的形象，也没有给王世风打上‘杀人犯’的标签，甚至还帮他立下一个‘好兄弟’的人设。
越想郑秋越难受，冷着脸离去。
目送郑秋离开，王世风给蒋芸发了条短信，然后走近吕晨的病房。
看见王世风进来，吕晨的父母匆忙站起来。
“二位不用起身，我就是来道个别，吕晨你好好休息，不用着急出院，一定要恢复好，要不然影响后面的拍摄。”王世风关切的叮嘱道。
吕晨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领导您放心，我们在，一定让小晨好好修养，早点回去上班。”吕晨的父亲有些局促的代表发言。
“大家都是一家人，叔叔有什么事情记得和助理小刘说，你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有需要跑腿的地方就交代他，不用客气，我这边还有点儿工作，就不陪你们了。”王世风笑着交代道。
吕晨现在也算是星河的‘头牌’了，配一个助理两个保镖并不过分。
“多谢领导，小晨有你们这样的领导，真的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有您，他就被刚才那个骗子给骗了，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吕晨妈妈抹着眼泪哽咽道。
“阿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王世风笑着摆摆手，也不解释。
“小晨。”小晨父亲恶狠狠的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吕晨。
“风总...多谢。”吕晨本来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都是兄弟，别说这些见外的话，片场等你。”王世风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转身离去。
“小晨啊，你的这个领导虽然年纪小，但确实是有能力的，就这样福利好的单位你还想跳槽，真是不懂事。”吕晨父亲关好门后，看着病怏怏的儿子训斥道。
“爸，他确实有能力，这个单位也不错，但是钱少啊，你们知不知道，如果刚才答应了郑总，那我们家就有400万了！”吕晨叹息道。
“400万，人家会白白送你四百万？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你拿了一笔钱，不给人家赚四千万，人家能放过你？我跟你爹虽然是农村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但是人情世故还是懂的，那是钱？那是灾！”吕母擦了擦眼泪，摸着儿子的头埋怨道。
吕晨闻言愣住了，看着双鬓白白的母亲，有些茫然。
“当年你四舅记得吧，就是咱们村的村长，当年有人送了他两千块钱，承包了咱们那片沙场，几年时间那伙人就赚了十几万，
后来出事儿了，你四舅也被连累抓紧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你以为人家给你送钱，人家那是要你的命。”吕父阴沉着脸坐下削苹果。
“爹，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我们这是私企，靠本事赚钱。”吕晨有些哭笑不得。
“本事？被人逼死的本事？我不问你到底发生了，但是今后，你妈留在你身边。”吕父冷着脸说道。
吕晨叹了口气“刚才那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人家给你大哥二哥还有小妹安置了，听说那可都是铁饭碗，至少人家是个愿意办事儿的实在人，也有能力。”吕母教训道。
吕晨嘴角抽搐，他第一次意识到。
也许父母跟自己想象中的，也有些不太一样。
不对，是短短48小时。
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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