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相见
我这就过来。”匆匆地挂掉了手里的电话,她提着塑料袋一路小跑着爬上楼梯,穿过狭长的回廊,走廊的尽头就是公司为练习生准备的练习室。
推门而入的时候,练习室里除了她以外的练习生几乎都已经到场。
颇有些疲惫地用手撑着膝盖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口剧烈喘息,她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渍,潮湿汗水顺着发梢滴落,耳畔除了空气模糊的尖啸,就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和自胸腔传来的剧烈跳动。
“抱歉……”没有为自己的迟到做任何辩解,她二话不说嘶哑着嗓子直接向着站在练习室中央的人鞠了一躬道歉,却久久地没有得到回应。
本就不大的练习室里突然安静得有些可怕,耳畔除了旁人竭力压低的窃窃私语外,就只剩下来人不急不缓的沉稳脚步声。
“刷拉——”沉稳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保持着低头鞠躬的姿态,寂静一片的耳畔突然传来金属相互摩擦而过的细碎声响。
出现在视线中的手指是出乎意料的纤细瘦弱,几乎毫无血色的指骨线条温润笔直,因为过于苍白而显出几分久病未愈的病态。
“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的样子。”异常温和熟悉的声音。
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顺着泛白的指尖蜿蜒向上,绕过冷白的手背,来人纤细不盈一握的腕骨在和煦阳光下几乎可以看清苍白皮肤下缓慢流动着血液的浅青色血管,因为过分纤瘦,就连缠绕在手腕上的银色手链也显得有些过于宽松。
怎么可能……
陡然伸手紧紧缚住面前苍白的手腕,无暇顾及自己的行为在他人看来会不会显得过分鲁莽无礼,她紧握着瘦弱的腕骨手心向上翻转,线条锋锐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银色吊坠上镌刻的英文字母。
「BJH]
耳畔喧嚣的声音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刹那之间,混做一片的大脑似乎就连汽水瓶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也无法捕捉。
不会认错的……绝对不会认错的……她仓皇却也缓慢地抬起头。
她不会认错的……
“那今天和大家互相认识就先到此为止吧。”轻轻抽出自己被对方紧握着的手腕,瑾安转身温和地向着练习室神情各异的练习生们轻轻一笑,简单地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以制作人的身份和这些孩子的初次见面。
“裴珠泫是吗?”沐浴在盛夏的日光下,他缓缓抬起那双漆黑的瞳孔望进她空寂的双眼,纤细的手腕上银色手链在温凉日辉映照下熠熠生光,“今天迟到的事还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你先和我出来一下吧。”
“有话我们出去慢慢说,就不要在这里打扰别人了。”压低声音在她耳畔缓慢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意,他就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一般,低头轻轻垂下水色温润的双眼,温柔的嗓音浸润着春日温软的凉意。
“好。”修长的手指蓦然翻转,舒展的五指收紧包裹住对方的手指。就像是怕对方会再次会不知不觉悄然离开一般,她紧握着少年愈发纤细的手腕往外走去。
走出练习室,穿过狭窄的走廊,晚春的微风携着微凉的日光迎面而来,明明并不热,但细密的汗水顺着额角不断下淌。
“珠泫,你和两年前一样,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站在身前的少年迎着盛夏灿金色的流光映入她的眼底,细致柔和的五官与记忆中的面孔缓缓重叠。
是啊……所有人就连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都说她的外貌在两年里几乎毫无改变,除了性格愈发稳重成熟外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为什么你却变成了这样……
两年后的久别重逢,眼前的人就像是久病未愈一般,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就连纤长的手指也泛着病态的苍白。
虽然依旧是曾经温和细致的眉眼,但他的面孔却要比记忆中更加瘦削,透过白色的衬衫,她甚至可以看清少年纤瘦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背脊。
就连那双水色温润的眼睛,也没有了当初所见的柔和光彩。
“好久不见。”
缄默着没有多说什么,他垂眸极为自然地露出柔和的微笑,纤长的睫羽在水色温润的眼底悄无声息地晕染开一层绮丽的暗华。
“珠泫,我来赴约。”
……
你看到了吗……
南山塔的樱花……终于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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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握着少年纤瘦的手腕轻轻摩挲着缠绕在腕骨上纤细的手链,微凉的金属触感摩擦指尖。
没来由地,她突然回忆起那一天,她在无意之中,伸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震惊,惶恐,自责……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是那么幸运,能够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一个能够理解她的人,却不知道这束照亮黑暗的光,其实和她一样,来自海水汹涌暗流的深渊。
她明明早就该发现的……
在那段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里,她也曾经惊讶过为什么那些她在无意中瞥见层叠交错的伤痕从来都没有褪去淡化的痕迹。
因为尊重隐私而没有过多询问所以没有察觉到背后的秘密,而为了不让她发现他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他把造型类似的药片装在维生素的罐子里,如果那天不是她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他的病历本,想必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从未被提起的真相。
……
“度洛西丁是一种用于治疗难治性抑郁症和重度抑郁症的特效药。”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拿着姜瑾安的病历本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精神科的医生在看完病历后对她所说的话。
“如果纯粹是从药效上来看的话,度洛西丁的药效要明显优于其他三环类抗抑郁药物,但是度洛西丁中镇定和止痛的成分对神经递质的影响非常大,副作用也更加明显和反复,如果不是病症已经到了常规药物无法控制的地步,是没有医生会允许病人长期服用的。”
……
四周的一切皆被沉寂环抱,盛夏的微风从纤细的指间流淌而过,苍白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阳光灼烫的味道。
一片静谧的沉寂中,她轻轻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少年细致温柔的五官上神情平和依旧,漆黑的眼底似乎盛夏夜空的熠熠星光在缓缓流淌。
“瑾安,你告诉我……”她颤抖着轻声低语,修长的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因疼痛而紧绷的声带隐隐传来微弱的刺痛。
“病历本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
“咔嗒……”缓步向前的脚步微微一顿,缠绕在纤细手腕的银色手链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仿佛是什么被强行敲开的声音。
冰冷的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向上侵入脑海,剧烈跳动的太阳穴蓦然传来微弱的钝痛。
没有丝毫防备地,瑾安蓦然转身满眼错愕地抬眸对上少女线条凌厉的漆黑眼眸,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神情在那双水色温润的眼眸深处悄然弥散。
“珠泫……”温和的嗓音嘶哑着轻声念出她的名字,黑若鸦羽的瞳孔匆匆瞥过她脸上隐忍的神情,毫无血色的唇角犹疑着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
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对方要对她坦白内心的伤痕痛楚。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抱歉……”飞快地移开视线试图回避对方探究的目光,少年眼睑微垂眼底阴影覆落,但极痛的荆棘却在眼底悄无声息地扎根生芽,纠缠出触之必死的尖刺。
果然还是这样吗……她阖上双眸竭力隐忍下内心疯狂翻涌的情愫,隐在身侧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用力收紧,紧绷的指节蓦然泛出可怖的苍白。
从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察觉了,剥开那层如水般温柔的外衣,姜瑾安的心其实比谁都坚硬,比谁都不近人情。
他可以对你极尽一切他所能给予的偏爱和温柔,却从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走进他的内心。
“都这种时候了……瑾安还是选择一直瞒着我什么也不说吗……”松开钝痛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气,她嘶哑着声音缓缓低语,漆黑的眼底骤然倒映出对方温和眉眼间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惊慌。
“为什么不告诉我……瑾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质问,而是乞求。
她在愈发低沉的呜咽声中缓缓低下头,通红的眼眶像是被火焰无情焚烧,酸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汹涌滑落。
“就一直看着我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瑾安,你知道吗……我听你的话,我一直在等……”她哽咽着抬起通红的双眼,悲哀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伤颇深的可怜小兽。
“但是瑾安……你知道樱花凋谢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看着满树满树的花瓣就像是被强行剥落轻易地般随风而逝,南山塔的樱花开了又谢,春夏秋冬在愈发明晰的记忆里就像是时钟般飞速旋转。
“我一直等啊等,我等过了两个南山塔樱花盛开的时节,却怎么也等不到你说的我们终会相见的那一天。”
“明明是瑾安告诉我,人要变得坦诚,心里难过或者悲伤的事,只有勇敢地说出来,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她伸手轻轻拥住少年纤瘦的肩膀,温热的泪水浸湿薄薄的布料,裸露在外的肌肤蓦然触及浅浅的冰凉。
“明明是瑾安这么说的……为什么到最后把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一语不发的人……也是瑾安……”
“我们……明明是家人啊……”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瑾安都要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
“瑾安……偶尔也请依靠一下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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