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卷._第六百八十五章：美人莫出声（二）
长安卷._第六百八十五章：美人莫出声（二）
第六百八十五章：美人莫出声（二）
缺口的粗陶大碗碰撞在一起，飞溅出来的水酒，散的众人碗里是不分彼此。守着这个破院子里的弟兄，多是粗糙汉子，嘴里蹦不出几句文人骚话。但是天天这么憋着，派人出去卖个酒肉的机会都不给，着实让这些人的心里头有些不服气。在他们看来，做了这个行当，那就是拿脑袋瓜子换银子的本事。
头儿天天让他们蜷缩在这龟壳院子里，当着缩头乌龟，这些糟汉子的心里早就有了埋怨。
平日里，大家哪一个不是无酒肉不欢的爷们。藏匿在院子里，避避官府的风头也就罢了。没有必要在这种官差都怕脏了靴子的泥栏穷巷里，还过的这么小心翼翼吧。要不是当家的有着先天境武夫的本事压低，想要震慑这些牛鬼蛇神的汉子，还真是个难事。此时此刻，借着今晚赵德柱的这几碗水酒，将心里头的牢骚话发泄出来一些，心里头也痛快许多。
……….......
借着众人的势头，赵德柱满脸红润的端着酒碗，一口气闷掉了碗里的水酒。
酒碗空后，老赵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对着众人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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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老赵啊，心里头知道兄弟们的苦。这阵子外头的风浪是挺大的，那些穿乌锦的天天大街小巷的巡守，夜里金吾卫的人数也翻了三倍。这次咱们做的生意，是闹的怪大。头儿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兄弟们也都是从烂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
咱们跟着头儿，是享受了一阵子富贵，但是大家伙得忆苦思甜啊。
这连续好几天的野菜豆腐，稀粥米汤不是吃不得，兄弟们也都是吃过苦，受过累的人，这一阵熬熬就过去了。头儿也是为了大家的脑袋考虑，毕竟大家一起共事，肝胆相照的好兄弟，缺了谁，大家伙的心窝窝里不难受。
留着脑袋，往后多的是大富大贵。
真要在这个时局露头被抓了，风浪过去了金子堆成山，分钱的时候也轮不到你不是。来来来，各位兄弟都好酒好肉的吃喝着，咱老赵在这个行当里虽然人微话轻。但幸能在外多走动走动，淘来的情报也是第一线的，等阵子风浪稍稍过去了，我再给大家送点好酒好肉。”
……….......
嘴里说着场面话，赵德柱用小指头轻轻地蹭了蹭自己被酒水润湿的小胡子。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早就是另一番的展望。
今晚的这一顿酒肉过后，咱老赵还真就是你们这些玩意拍马都赶不上的主儿。到时候莫要说陶二当家罩着他赵德柱，让咱老赵跟着他屁股后面捡食吃，明儿天一亮，哪怕是头儿也得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赵爷。
赵德柱多年以来，圆滑的为人处世使得他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前，不会冒然行事。
今晚该说的场面话得说，靠着这一顿酒肉在这些弟兄面前铺垫好一些人望。
真等自己将那小美人献出去，刀堂主一高兴，不敢说立刻就取代之前的头儿，那也是平起平坐的身份。再等上头那个大人物赏赐一些下来，咱老赵也是这一行里数一数二的角色。
………......
若不是今日祖坟冒青烟，遇得如此珍宝，他老赵也不会冒着风险，跑来给这些糙老爷们送饭食酒肉。杨大郎板车上的羊羔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今儿的事情，除了他和杨家大郎，就只有老聋头心里门清，老赵是连当家的都不敢禀报，生怕被抢了功劳。
心里默默盘算着时辰，赵德柱心想再过一阵子，刀堂主就会来了。
到时候一切成了定局，头儿回来也改不了他老赵发迹的路子。
一想到这里，老赵脸上的笑意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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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赵德柱为了弟兄们考虑的话，在这寒冷的夜晚是实实在在的暖了这些汉子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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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过去那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老赵你这么够义气的一个爷们。大家兄弟一场，真到落难时才知道谁是真义气，老赵你藏的真够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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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是为了大局考虑，赵爷说的在理，现在的时局紧张，兄弟们保住脑袋，后面多的是富贵日子。大家伙都是吃过苦，受过罪的爷们，放在往年，不要说这棒子面，白菜帮子，老子就是观音土那也得抢着往肚子里吞。
是啊，现在好日子过久了，反而养的娇贵了。
娇滴滴的那是小娘们，咱们带把的，不敢说像赵爷这么义薄云天，总不能一些苦日子都受不得吧。诸位兄弟，今儿都没有外人，要我说，咱们这一窝子里，今儿我最服气的就是赵爷。
来来来，别光顾着喝酒。
火上的羊汤好了，今儿夜寒，大家喝喝羊汤暖暖身子。赵爷，您来第一碗儿。”………........
酒肉的渲染下，赵德柱的场面话在这些粗糙汉子耳朵里变得格外好听。
听着这些兄弟里，有个武道打底的汉子对自己格外的追捧，这捧眼将老赵的心里拍的舒舒服服。恨不得明儿他成了当家的，就让他来干二当家。瞧见火上的羊汤冒着香味和蒸汽，赵德柱轻轻挪步。
他摆了摆手，走到架在火堆上的汤锅前，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截巴掌大小的布袋子。
………......
“这羊汤滋味是好，但只是加了粗盐，这可是咱老赵的宝贝，在西市和走商的胡人换来的好东西。听说这个品级的香料，都是御用的好东西，今儿，咱们也来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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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子抖索一番，赵德柱的手心里多了一小堆火红的干胡椒。
这是西域那边才有的香料，在长安城里或许不算罕见，宫里和一些知名的食坊都能见到，但在民间的平头老百姓这里，御用品的香料，可要比精盐稀罕。
火红的胡椒粒，在晒干的时候就用特殊的香料调过味道。
随着老赵手心一抖，胡椒落入羊汤里，立刻滋味就不一样了。闻着香味逐渐浓郁的白水羊汤，一旁的陶二当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环顾了一圈，开口说道。
………...
“这可是稀罕物啊，老赵今晚可是大出血了一场。
我瞧着今儿夜里也出不了什么事，那些吃官粮的大半夜还能搜查这破地方不成。来个兄弟，把大牛喊过来一起吃喝，也别老是让他看家守门的，外头又冷。难得今晚兄弟们开心，喝酒吃肉的事儿，当然是大家伙一起最好。这大牛性子是愣了一些，你们也别老是欺负人家，从早到晚的值守都排到他头上。”
………....
发觉围绕着火堆，喝酒吃肉的兄弟人数不够后，陶二当家今晚的心情大好，一句话就抹掉了大牛天寒地冻的辛苦活。作为帮老赵打掩护的好处，在进门的时候赵德柱果真信守承诺的给大牛带了一只油纸包过，刚刚烤出来还冒着油花的烧鸡。留了一小坛酒和烧鸡，大牛守着大门单独开着小灶。
算算时辰，这小子鸡骨头怕是都进了肚子。
听到陶二当家要喊大牛一起进来喝酒，坐在外侧的一汉子刚刚准备起身，去门外喊大牛兄弟进来烤烤火，多喝几杯，就被一阵雄厚的声音震慑住，一瞬间脚跟发麻，迟迟迈不出脚步。………
“好酒，炖羊，这院子里的香味儿，老子隔着一条巷子都闻到了。
你们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真好啊！”
………..
开口的声音略微有些沉气，听到此人的声音，原本端坐在火堆旁喝酒的众人一个个立刻站起身来。哪怕是春光满面的赵德柱，此刻也是后背一阵发凉，因为这人才是他们真正的头儿。
院门口，一个身材算不上魁梧，但极其硬朗的汉子豹目环顾，看着四周的景色，用鼻孔猛哼了一声。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狼皮的披风，披风里面裹着一件利索的麻布衣裳。
他微微将手搭在了腰部，腰间牛皮腰带的位置挂着一把藏匿在身后的刀。
这把刀的刀柄很长，看制式应该是西域那一派的弯刀。他的眼睛左眼发白，正是这一帮人里的领头人，修为最高的先天境界武夫，“白眼龙”。
……….
到底是当了多年的老大，头儿一出现，哪怕是二当家也得乖乖站起身来，默默将身子侧了侧。院子门口的这位主儿，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天，是真正的土皇帝老爷。
对于这些人来说，武道先天的境界，无异于是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的高人了。
能够在这些牛鬼蛇神里站住脚跟，“白眼龙”靠的可不是单纯的武力，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够狠，对外面的人狠，对自家兄弟也狠。狠到没有人敢违抗他的话语，将这个小组织形成了他真正的一言堂。
………....
进了院子里，“白眼龙”细细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羊膻味，麻辣羊杂的香气，还有淡淡的酒气。他用仅剩的一只好眼睛，瞟了瞟呆在炒锅旁的杨大郎，然后将眼神锁定在了人群正中，那微微有些心虚的赵德柱身上。
身为组织的领头人，杨大郎这种刚刚加入组织的新手，他没有印象。
但是，像赵德柱这样混迹多年的老油子，哪怕是当家的也会熟名熟姓。
没有开口埋怨众人，“白眼龙”只是稍稍手掌用力，压了压自己腰间的佩刀。当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跟着他时间久的弟兄心里就明白，这是头儿想要杀人了，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赵德柱，怕是今晚老赵得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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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这位当家的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他不允许有人挑战自家的权威。在他下令之后，若是有兄弟做的不对，再轻也是得窝在床上，躺个三五天的折磨。早就在起风的时候，“白眼龙”就吩咐了下去。
遣散大部分兄弟，各自隐藏行踪。
为了掩护自己这个窝点，他愣是不许任何人随意的回来，生怕身后跟着官府的尾巴。这些天吃白菜帮子，烂野菜，当家的也照吃不误。楞是撑着肚里没油水，也不许这些人出门乱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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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晚，赵德柱没有经过自己的情报系统，递来消息。他带着好酒和羊肉来了，哪怕院子里的气氛刚才再怎么欢乐，锅里的羊肉冒着的香味，让他自己也稍稍有些忍耐不住。
手，依然放在刀上。
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
想要在这个组织里立下威信，规矩和权威是最不能打破的东西。赵德柱带来的酒肉，让兄弟们嘴上再怎么奉承，此时此刻也不能拦住“白眼龙”手上的刀。……….....
似乎察觉到了当家的杀意，哪怕身后有着刀堂主撑腰，可现如今堂主不来，老赵的心里也没有底子。刀堂主这一桩大神哪怕再大，没有出现，这里的这个局面，最大的还是自己家老大。真要是在曙光的前夕，被头儿一刀剁了。刀堂主来了，他老赵也有苦说不出。
到头来，说不定功劳还得放在“白眼龙”的身上，让他白捞一个大便宜。
真要到了这种地步，赵德柱才算是亏本到姥姥家。
深吸一口气，老赵默默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了一下脑子，此时此刻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管他说什么，聊家常也好，直接将自己的宏大计划暴露出来也无妨，能多撑一会是一会。只要老大的刀不砍掉自己的脑袋，熬到刀堂主登门，就是他赵德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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