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柏老的孤独
邱艾明的话让沐思瑶瞬间顿住。
不等她想明白，又听邱艾明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劝导他，柏老这人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太为别人着想，起初只是怕你们担心，多少还能跟我吐露点心声，如今在我面前都不愿说真话了。”
“你见他平日里一副笑语晏晏的样子，偶尔还能跟你们开个玩笑，却不知没人在时，他脸上全是失魂落魄无精打采，有时我去送药，叫上好几遍都没反应，常盯着一处发呆。长此以往，怕是不好呀。”
说着，邱艾明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行医这些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像柏老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其他病人，但凡身上有哪处不舒服，不夸大了告诉他已算不错。
柏老倒好，明明能感觉到他已经疼到无法忍耐，却还是强忍着谁也不肯说。
“师傅他……”沐思瑶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愁道，“邱大夫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师傅他好起来？”
邱艾明轻挑了下眉，给出了主意：“其实也不算难，如今就是要让他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经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也发现了，他很想继续做木工，却又无能为力。”
“对了，还有就是你们的陪伴，虽说你们都在跟前，春丫还好，时不时地进屋跟柏老说说话，而你忙的除了起床和吃饭时去跟柏老打声招呼，其他时候他怕是见你一面都难，好几次跟我提过没能把自己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你……”
之后邱艾明说了什么沐思瑶一句也没听进去。
只这一番话，已然深深地震动了她。
这段时日她陪在柏老身边的时间确实越来越少，忙确实忙，却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也许打心底里自己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吧？
每次去见柏老，他除了询问戚安要的家什做的如何外，便是督促她不能荒废了自己所学，该练习的也要时常练习，业精于勤荒于嬉，想要成为一个好木匠决不能懈怠。
这样的话，她听了不知多少次。
在她看来，自己并没有荒废，只是因为忙于戚安所要的家什，没办法完成柏老给她定下的任务罢了，而柏老却总是揪着某处不放，让她很是疲累。
也正是内心的那一丝丝不耐，让她不想面对柏老。
却不成想，这样会让柏老难过，落寞。
愧疚由心而起，沐思瑶紧锁着眉，望着邱艾明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邱大夫。”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她单薄而又坚定的身影，邱艾明微勾起唇角，轻点了点头。
沐思瑶并未着急赶去柏老房间，而是回到木棚下，将前些日子柏老交给她的任务做完。
这次柏老让她做的是雕刻。
遥想当初也正是因为自己仿着柏老的作品雕了个葫芦摆件，才被柏老欣赏进而收做徒弟的。
那时的她只是简单的模仿，并不知晓其中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和技巧。
而且，不同的雕刻用到的工具也不尽相同。
浮雕和立体雕刻只需用平常的直口凿和圆口凿便能完成，可纹样雕刻除了可以使用直口凿和圆口凿外，还有自己专用的纹样雕刻刀。
这种刻刀柄身不变，刀身却短而刚刃，握起来会更称手更舒适。
沐思瑶先是将会用到的工具全都打磨了一遍，然后寻了块差不多大小的木材便动起了手。
给戚安做的家什，大多纹样雕刻和浮雕都是何含墨和葛大有他们在做，可沐思瑶多少也跟着学了点，也动手做了些。
所以这次沐思瑶并未选择纹样雕刻和浮雕，而是打算做个立体雕刻。
在准备时，沐思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她要雕一个正在做木工的柏老。
拿着木块看了好一会，沐思瑶才拿起一旁的炭笔在木块上比画起来。
除底座外，剩余五面全被沐思瑶做了标记。
然后便拿出一把手锯将轮廓线外的木料全部去除，接着又用平头直口凿小心的切除手锯切不掉的废木料。
沐思瑶的动作很快，却不乏细致。
简单的造型结束后，沐思瑶并未着急进行下一步，而是拿着造好型的木雕去了柏老的房间。
刚一进门，就见柏老目光深沉的盯着手里的一件木工发呆。
“师傅~”沐思瑶轻唤了声。
柏老回神，见她进来，立马扯出一抹笑来：“明沐呀，你怎么过来了？不忙了？”
听他这话，沐思瑶顿觉鼻子一酸。
再看他手里拿着的，竟是当初自己刚到此处做的那个葫芦摆件。
“师傅，这不是春丫……”
不等她说完，柏老便略显尴尬道：“哦，这是我跟春丫借来瞧瞧的，当时也没仔细看，虽说是你第一次做的木雕，不细看却还是不错的，只是细节上有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
“那师傅就跟我说说，我以后一定多注意。”沐思瑶说着，搬了张椅子直接坐在了床边。
柏老微愣。
这段时间她可从未像今日这般坦然无事的坐下跟他聊过天。
见她一脸平静的望着自己，柏老眼中明显浮出一抹欣慰。
接着便给她仔细的讲起了做木雕需要注意的地方。
沐思瑶听得认真。
等柏老说完，便将自己刚刚做的立体木雕拿给柏老看，顺便跟他讲了自己做的过程和手法。
柏老微闭上眼，听着她的叙述，就好像自己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操作一般。
面上渐渐露出喜色。
随即连连点头称道：“不错不错，过程和工具都对着了，看来就算不用我教，跟着他们你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不一样的师傅。”沐思瑶摇头，“您教的与在他们身上学到的完全不同，而且师傅教的也是我在别人身上学不到的，师傅您不是说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给我吗？那就一点点教我吧，明沐一定用心学。”
之前，她怕打扰到柏老，即便遇到问题，她也都尽量自己琢磨，实在不行就向木坊里的其他人请教，不敢去麻烦柏老。
后来更是因为他的唠叨而不想面对他。
如今想来，是自己浑了。
让他一个人待着，任谁都会无神失落。
看着柏老认真的为自己讲解，眼中渐渐有了神采，沐思瑶的心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直到院里响起李光的声音：“明沐，明沐，你在哪儿呢？”
沐思瑶看了眼柏老，回头应道：“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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