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斗笠

孟知嬅听着他们的话，目光微闪，转向萧晏泽，突然一笑。

“你笑什么？”萧晏泽端着茶盏，也望着她笑。

“祖父和外祖父吵架的功力炉火纯青，王爷借力打力的功力也炉火纯青。”羊角大灯笼明晃的烛光下，孟知嬅墨玉般的双眸被照的晶亮无比。

萧晏泽向她举起茶盏，“多谢孟小姐的夸赞。”

回孟府的马车上，孟知嬅问孟恪远：“祖父，端王对华严尼寺被诬陷一案，有什么反击的举动？”

孟恪远道：“端王他们疑心是和皇后一派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只能催促大理寺，京兆府和兵马司尽快查清此案。”

“所以他们现在把矛头对准了瑞王。”孟知嬅轻笑。

端王，瑞王，魏王现在已成三足鼎立之势，不管他们谁最后登上储位，都必须把其他的两个打压下去。

魏王背后有皇后，蒋氏一族，在朝中根基深厚，动魏王不易，所以他们便想着先把根基尚不稳固的瑞王打压下来，用的名头还是为母奔丧。

权势利诱之下，亲情孝道也能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刃。

“魏王此人太阴狠，得想法子让端王他们把对付瑞王的刀口转到魏王身上才行，若能如此，日后王爷收拾魏王，也会容易点。”孟恪远沉吟道。

孟知嬅心思一动，她在水榭中想起的那个人，或许，可以从那人身上着手。

回到孟府，孟知嬅托孟恪远向郑玄说情，让谢维到学堂旁听几日。

“是那个在慈幼局教孩子的谢待诏吗？”孟恪远问道。

孟知嬅笑道：“正是他。”

陆宛屏的话，给她提了个醒，谢维觉得孟知齐或恐说不动郑玄，她若是去说，倘若郑玄答应了还好，不答应，日后再说，可就不好开口，倒不如请郑玄不敢拒绝之人去开口。

孟恪远应道：“好，我去和郑先生说一声。”

孟恪远的话果然有用，两日之后，郑玄找到孟知嬅，向她道：“孟左相同我说了谢待诏之事，孟小姐方便带我去慈幼局看看吗？”

孟知嬅怎会不答应，忙让人备好马车，带郑玄到慈幼局去。

慈幼局把对面的两间屋子租了下来，办学是礼部之事，所以租赁金又是萧晏泽向何季舒开口，何季舒大笔一挥，又拨了一百两银子过来，修葺，购买桌椅，笔墨纸砚，学堂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郑玄站在外头看，两间屋子，每间都有二十多个孩子，围坐子在四方桌旁，捧着书本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念书。

“谢先生在那边。”孟知嬅把郑玄往另一边请。

慈幼局过去的的那处屋子，做成了女学，不止是女童，附近的女子，只要想学，皆可过来学，所以作为学堂的那间屋子里，坐着年纪差异甚大的女学生。

谢维一身浅青长袍，坐在上首给女学生讲学，他声音朗润温和，有女学生向他请教时，他恪守礼节，不与女学生考得太近，目光也不会随意乱看。

郑玄站在窗外看了许久，问道：“他在此次教书教了多久？”

孟知嬅答道：“慈幼局的第一位先生就是他，那是还没有这两处学堂，是在慈幼局里边，院里搭着草棚子，他就在那里教孩子们。”

到了茶歇，谢维方注意到孟知嬅和一中年男子站在外边，忙出来。

“谢先生，这位是郑先生。”孟知嬅含笑介绍。

谢维肃然起敬，恭敬行礼：“晚辈见过郑先生。”

郑玄道：“我方才听你所讲的郑伯克段于鄢，讲得甚好。”

谢维脸色一红，垂首作揖：“在郑先生面前献丑了。”

秋日的午后，阴晴不定，上午还见着日头，午后乌云渐重，顷刻雨丝就飘落下来。

谢维把他们请到慈幼局的官署中坐下，沏了茶，双手奉给郑玄。

“先生，这就是谢先生初时教孩子所在的草棚。”孟知嬅指着窗外，从屋里望出去，看得到草棚的一角。

郑玄走过去看，草棚下已没有念书用的桌椅，几个人正坐下草棚下编制斗笠等物,雨势渐大，草棚开始漏雨，那几人把东西都挪到屋檐下。

“那时候日头晒，雨水淋，谢先生带着孩子们东挪西躲。”孟知嬅道。

“谢待诏为何肯来此处教这些孩子？”郑玄向谢维问道。

谢维双手放于身前，神态一直恭敬，“晚辈家道中落，幸得族中先生的相助，方得识字明理，考入翰林，晚辈虽不才，却也愿承族中先生之志，为想念书的孩子尽一点心意。”

郑玄慢慢喝着茶，打量着他，许久不说话。

孟知嬅坐在旁边，也不敢说话，一屋子沉寂着，只听到雨打在草棚上的沙沙声。

郑玄把盏中之茶喝完，轻轻放下茶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含笑道：“谢待诏在此处教学生，不知还有没有空到孟府听我讲学。”

谢维欣喜若狂地抬起头，又赶忙恭敬作揖：“有空，晚辈有空。”

雨一直下着，天色渐晚，孟知嬅和郑玄正要从慈幼局出来，在草棚下编斗笠的人拿了两顶斗笠出来给他们，孟知嬅道了谢，接过和郑玄上了马车。

“先生是想收谢先生为弟子么？”孟知嬅笑问道。

郑玄看着手中的斗笠，“我之前是看好你三弟知渊的，但他已另有志向，谢待诏是你祖父举荐，又肯为这些贫苦的孩子尽力，人品不错，所以我想看看，他能不能如你三弟一样，于学识中，有令人惊艳的心得。”

说到孟知渊，孟知嬅默了默。

孟恪远和郑玄都看好他，可惜造化弄人。

回到孟府，雨飘飘扬扬地洒落着，孟知嬅把斗笠撑在头顶，往里边走去。

因下雨，裙摆有些湿了，孟知嬅想着换了衣服再去给沈月清请安，便先回到房中。

秋棠接过她手中的斗笠，笑着翻看，“这倒像是渔翁戴的斗笠。”

孟知嬅笑了笑，正要走进里屋，目光无意扫过秋棠翻起的斗笠，愣了一下，劈手就把斗笠从秋棠手中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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