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明理之道
“我想再画点新的。”孟知嬅随口答道。
她画了一套衫裙，填上颜色，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图。
沈月清屋里的丫鬟过来请她过去吃晚食，孟知嬅起身，对春樱道：“把画稿压好，不要让风吹了。”
春樱依言拿过镇尺压在画稿上，目光扫过上面画的图样，讶然：“姑娘要画什么？”
孟知嬅很快地吃完晚食，又回到房中继续绘画。
春樱在旁边伺候着，看着她在大图的旁边接连画了几个小图，更是诧异，但看到孟知嬅认真的模样，她不敢发问打扰。
次日上午，门上的婆子就送来一份帖子，口中道：“姑娘，慈幼局送来的。”
孟知嬅拿过打开来看，笑道：“张大人手脚还是很快的。”
她去和沈月清说了一声，拿上昨晚的画好的样稿，带着元七和关山月出门往慈幼局去。
慈幼局的大门照常有两个兵马司的士卒守卫着，大门里的白玉兰开得更加热闹，一进大门，浓郁的花香就向人兜头兜脸的扑来。
孟知嬅站在院中，看到官署和卧房都没有人，整个慈幼局静悄悄的。
“姑娘，他们在那边讲课。”一个士卒告诉她，又给她指了指。
孟知嬅想起张之遥说过租赁新的地方给南疆孤儿做学堂，出了门，顺着士卒指的方向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读书声。
她循声望过去，面前一扇黑漆大门洞开着，里面的屋子门窗也尽数敞开，中间的屋子放着几张四方桌，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坐在桌旁，看着手中的书，一字一句地念着。
谢维坐在前面的桌旁，认真地听着孩子们念书，看见她走进来，只是向她颔首示意，却并未起身出来。
孟知嬅也颔首向他回礼，目光转向旁边的屋子，看清里面的人，微微一怔。
那屋子也有两张四方桌，几个妇人拿着笔，低头在写着什么，站在她们旁边看的，除了陆宛屏，傅芳芷，还有许似嫦。
许似嫦直起腰，抬眼看到孟知嬅，笑着向她招手：“知嬅。”
“你怎么过来了？”孟知嬅走过去。
孟知嬅心下有些忐忑，虽说之前和许似嫦来往也很亲厚，但她的父母南安候和陈大夫人的底细，孟知嬅不是很清楚，她无法像信任陆宛屏和傅芳芷一样，信任许似嫦。
“还说呢，你们做这么有意思的事也不知会我一声，要不是那日我跟着宛屏，我还不知晓呢。”
许似嫦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又靠着她低声道：“你放心，我明白你的难处，我不会告诉我父亲和阿娘的。”
孟知嬅诧异地看着她。
陆宛屏对许似嫦道：“你和傅姐姐看着她们写字，我带知嬅过张大人那边去知会一声。”
她带着孟知嬅出来，往另一边的屋子走去，回头看到无人，压低声音道：“我那日不留神，让似嫦跟到了慈幼局，似嫦说要跟着我们在慈幼局做事，我无法推脱，只得应下来。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我们一句也没说出来。我跟似嫦说，你也来帮忙，但你祖父还在大理寺，有些事情，如果被别人知晓，会给你带来麻烦，希望她能帮你守住这个秘密。”
孟知嬅心里苦笑，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许似嫦在慈幼局待久了，她的事，瞒不住的，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另一边的屋子，一侧的墙面有书架，临窗放着书案，当中还有一张四方桌。
她们进去，张之遥不在屋里，陆宛屏正要带孟知嬅出来，孟知嬅却被四方桌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她走过去细看。
那幅画上画的是落日余晖下的金水河，河水平缓，两岸的树木，房屋，嬉戏的孩童，都染上淡淡的霞光。
画作是工笔画，画面栩栩如生，那些景致宛如在眼前呈现一般。
“这是谢先生画的。”陆宛屏道。
张之遥进来，看到孟知嬅正在欣赏谢维的画，笑道：“孟小姐，这就是我要跟你举荐的人。”
“想不到谢先生竟擅长工笔画。”孟知嬅赞道。
“谢维内秀，不喜与人打交道，素日都是读书，闲了画画，请他来慈幼局教书，颇费了我一番口舌，他才肯前来。”张之遥道，倒了一盏茶过来给孟知嬅。
孟知嬅接过茶盏，轻叹：“如此，只怕有些棘手了。”
“棘手？”张之遥不解。
正说着，谢维拿着一叠纸回来，向孟知嬅行礼。
孟知嬅径直同他说了自己的来意，想请他到霓裳阁帮忙画衣裙样稿。
谢维听了，客气道：“多谢孟小姐抬爱，只是谢某要顾及孩子们的课业，没有精力再兼顾其他，望孟小姐见谅。”
他说完，自去书案前坐下，翻看着他拿回来的纸，那是孩子们的习作。
屋里沉寂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张之遥想去劝谢维，孟知嬅向他摇摇头。
她慢慢喝完盏中的茶汤，起身到谢维的书案前，把自己昨晚画的样稿放在书案上，缓声道：“谢先生，霓裳阁和慈幼局一样，背后都是户部，慈幼局收留南疆灾民是为民，霓裳阁赚钱也是为民。我知晓先生不屑沾染商贾之道，可先生细想，倘若没有银钱，户部如何为民？百姓社稷的安稳，终究离不了一口食，一间屋。”
她顿了顿，又道：“谢先生不必急着答复我，你思量后让张大人同我说一声即可，先生思量后，若还是不愿，小女子不会勉强先生的。”
她说完，向谢维行礼，转身出去，陆宛屏忙跟了过去。
张之遥也起身，道：“谢维，我明白你的性子，我劝不了你。我只说我想说的，孟小姐一个姑娘家，能看到江山社稷，我们身为堂堂男儿，能看到的，有几人？”
他说完也出去了。
谢维坐着不动，目光落在孟知嬅留下的画稿上。
孟知嬅和陆宛屏回到原先的屋子，傅芳芷和许似嫦在看那几个妇人写的字。
陆宛屏道：“张大人说，读书能明理，明理之道，何分男女，所以让我们叫这些大嫂大娘们识字。”
“张大人能有如此见地，难得！”孟知嬅说着，靠近陆宛屏的耳畔，悄声问道：“你心悦于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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