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妥协
蒙武冷冷地问道:“彼书何在?”
平阳令道:“容臣觅之。”又要起身。身后的秦人在蒙武的示意下没有阻止,但跟在他的身后监视。平阳令不得丝毫空闲,只得从一堆文书中找到了平阳令发来的文书,坐回自己位置上,道:“有韩人田狩,而践人田亩。吾即令吏往察之,回称其书状不详,未得其情!”
蒙武道:“行文尽书原状,其道里方位四至皆明,焉得不详!”
平阳令道:“恐吏不明,臣复更他吏查之!”
蒙武道:“臣愿奉令君同往查之,令君其勿辞!”
平阳令道:“廷尉有令,焉敢辞。愿更衣!”
蒙武道:“事急矣,愿简易之!”
平阳令道:“少时便至!”
蒙武道:“不必。可令至堂而更之可也。”就令一名秦人出堂后门,至后宅前,让人捧出朝服及净桶,送入大堂,让平阳令更衣。平阳令脱身不得,满心疑虑。净过手,将朝服换上,即随蒙武一行往外走。还未走出大门,就见平阳君府丞带着一群城卫迎面而来。见平阳君府丞率兵前来,平阳令明显长出了一口气。
那名荀青并非无识之人,披散了头发出门后,立即向塾房内的同僚通报了此事。知道平阳令被秦人控制,一名吏员立即跳窗而出,赶往平阳君府,报告府丞。府丞点了一百城卫,匆匆赶来,正好截住了蒙武一行。
见了蒙武,平阳君府丞过来见礼道:“未知廷尉到达,将与令何往?”
蒙武道:“将往城外,查践踏田亩事。”
平阳君府丞问平阳令道:“此何事?”
平阳令道:“有乡民讼,田狩之时,有车践农亩,故往查之。”
平阳君府丞道:“此细事耳,但得一小吏可也,何劳令君亲往!”
蒙武道:“吏未得其情,故与令同往查之!”
平阳君府丞道:“事有轻重,人有贵贱。以贵人事轻,非礼也。”
蒙武道:“农者,国之根本,事莫大焉!若事有不明,非平阳令不得其辞其咎,河东守亦当亲问之!臣奉河东守教,入城查之,必得其详,乃敢回复!”
平阳君府丞道:“臣意田狩之事,已过廿日。事过时易,何能得其详。若乡民有讼,令君照价偿之,不为不可。何必亲往而查之!”
平阳令道:“微府丞之言,臣几误矣!田狩之时,车毂相击,其有误入田亩,恐难免耳。但有所失,敝邑一力承其所失,而倍偿之。焉敢劳廷尉远行,守君下问!臣思虑不周,廷尉其恕之!”
蒙武道:“若未得其实,安知其所损坏?”
平阳君府丞道:“纵一邑所失,平阳城偿之何伤!”
平阳令道:“然也,然也!彼乡邑有损,虽无心之失,愿倍偿之!”
蒙武见事已至此,恐难如愿,只得道:“愿令君备细上书平阳县及河东郡,具言其详,及所偿数额等项。臣得其书,乃敢复命!”
平阳令道:“事所应当,事所应当!臣即令吏备细复文,以呈上司!”当即回到塾房,叫来书吏,写了给平阳县和河东郡的回书,表示田狩之事,已在廿日之前,所言一切已不可查;既然有乡民投讼,想非虚也,一切损失皆由平阳城赔偿。所幸田亩目前还未种植,只有田亩需复垦。复垦之费,按百人日工计算,工人日偿三十钱,共偿三千钱。每天每人三十钱的工价的确高于市价,但也不算“倍之”;而让平阳城拿出三千钱,不过九牛一毛。平阳令深自贬抑,痛切自责,认罪态度良好,写了两封公文,亲自用印封了,恭敬递给蒙武。然后讨好道:“天色已晚,不便遽行。敢请敝邑小住一夜,旦日再行!”
蒙武自然也不敢在平阳城住下,回答道:“臣有郡务,不敢迟也。愿得其偿,速归复命。”
平阳令立即下令,从府库取出五千钱,递与蒙武道:“所偿三千,未敢少也。其有不足,廷尉其恕之!”蒙武接过钱,放在车上,几人一起登车,匆匆一礼,急驰出城,往南而去。南边是平水,大片的水网中长不成高大的植被,而在低矮植被中,危险不易隐藏,所以南行这条道虽然不平易,但也不易遭人暗算。
离城数里,蒙武回首而望,长叹一声!在返回绛城的路上,蒙武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打下平阳城的嚣张气焰,如何能够避免周围的乡邑不再被城周围的韩国宗室骚扰。想来想去,最重要地莫过于加强周围乡邑的军事训练,让他们能有自保能力。
当开始播种春天的种子时,咸阳发出教令,平阳令、襄陵令、汾城令因为战功,召回咸阳另行升迁;同时,咸阳向河东郡派来了一名新的平阳令:现任韩宜阳大夫韩腾;宜阳掾冯去疾则被任命为襄陵丞。
这一任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家都知道,韩腾是韩王的使臣,入咸阳观鼎,参与祭天,因为表现出众,被秦王虚封为南阳守。这次韩王亲自入朝觐见,韩腾再次随从入咸阳,并随韩王返回韩国,只不过被韩王留在了宜阳,担任宜阳大夫。
从地位上说,宜阳虽是韩都,但毕竟只是县,宜阳大夫大约相当于县令,韩国给韩腾的官比秦国给的要小一级,虽然实际影响可能相当。但任命韩腾当平阳令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韩王还要把手伸到河东来吗?想来,宜阳是韩国的旧国都,平阳是韩国更旧的国都,让一个韩人当平阳令,明显是在向韩王示好!
再仔细一打听,原来,当秦攻略汾上时,秦与韩之间的外交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以汾上现在的形势,韩国固然有失,但也留下了平阳城——蒙骜允许他们在城周百里的区域内自行设官吏管辖;而以平阳城之坚固,战斗力之强,不仅在平阳,在整个汾上也是首屈一指。可以说,留下平阳城,就留下了汾上实力的一半。韩王遂向秦王提议,由韩人充任秦的平阳令,完全接受秦王的指令,代秦人统治平阳,与韩国无任何关系。为了取得秦王的信任,推荐了宜阳大夫韩腾。作为交换,宜阳可以由秦王任命一名秦人为尉,而宜阳大夫改由冯亭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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