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献祭
赵正也急跑了几步,略有些喘息,偷眼从城门往外望去,并无人追踪过来。赵正甚至怀疑,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与自己有仇。
进入城门后,家臣们将赵正一行领到旁边的一处小房间里。
平原君的府城其实就是他的宅院,只不过规模更大:院墙是城墙的规模,高二三丈,厚达丈余;城内中轴线上是平原君的住宅,五进七间,从城北一南排到城南;东西两侧各有大小宅院,分别居住着不同的人,信陵君就在西城住着几个宅院。
平原君府城的格局和赵王城一样,是面北背南,北城是正门。所以赵正他们都是从北门而入。而那些居住于赵王城的重臣贵戚们,则是从西门而入,可以避开城门前的祭吊的诸赵公子。
府城既然是宅院,城门旁边自然要有门吏居住的塾房,有人敲门时有人应门。那些家臣们就把赵正一行安排在塾房内,道了“失陪”,就又出去接待随班祭吊的人。
赵正听说主家少时会来迎接,就坐在塾房内等候。这处塾房后面是厚厚的城墙,从里面看不到外面。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一个个诸赵公子执了丧仪往内城而去。从这里可以看到内城门口,那里已经用白麻布覆盖。
直到赵正看见那名曾在自己身后为说秦国好话的老丈都已经开始进入了,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对傧相道:“父观老丈已入矣,吾等奈何不入?纵随班,此时亦入也!”
傧相遂出门询问道:“贵主何时可至?”
家臣很客气地道:“贵人献祭者众,家主分身乏术,敢请秦公子稍候!”
傧相道:“逝者为上,公子不敢劳动贵主相迎,愿自往祭之!”
家臣道:“未可,公子奉王命,其可简乎!必也亲迎!”
傧相回到塾房,对赵正道:“彼以王命,将以亲迎,不可失也。”
赵正道:“其有迎王命而缓者乎?”
傧相道:“或有贵戚在其中,不便出迎?”
赵正道:“有贵戚在,能不迎王乎?”
傧相道:“既无王节,何以为王命!”
赵正道:“然彼以王命应吾者,何也?”
傧相想了想,道:“吾将以公子节符入拜,其可乎?”
赵正道:“如此则非王命其也。”
傧相道:“若言负王命,则彼不迎,是轻王也,而吾不能讨。若以公子节入,则亲友也,非王命也!”
赵正道:“父言是也,请以行!”
傧相从怀中取出一支节符,再次走出塾房,对家臣道:“秦公子正,谨赙襚!”将节符交给家臣。
一名家臣接过节符,看了一眼,指示道:“愿从此道至西门而投。”
傧相这才知道,被这帮家臣们戏耍了。他无奈地忍着气,进了塾房,对众人道:“且往西门!”
众人刚才在门口也听到了傧相与家臣的对话,知道事情的经过,无奈何,只得出了塾房,从门前大道绕到西门,却见仲岳先生领着一群门客在西门接待。
仲岳先生前不久刚与傧相打过交道,认识傧相,见他过来,急趋迎接,道:“必正公子至矣!”
傧相上前行礼,奉上节符,仲岳先生道:“何迟也?”
傧相道:“遂为恶奴所误!”
仲岳先生也不再多说,急引赵正一行来到门外,将节符递进去。少时,便见一名壮年人斩衰而至,三揖道:“先父逝,安敢劳公子吊!”
傧相从怀中取出一片简册,上书赵正送来的礼物,递给仲岳先生。仲岳先生收了,对傧相道:“此乃大子,王命继为平原君!”
傧相道:“秦公子正,谨见君上!”
大子道:“有丧在身,不及行礼,请公子入!”将众人请入。
平原君府的吊唁分为两个部分,前面的大堂设着祭棚,供着灵牌,帷幕四布,由几名庶子应酬。诸赵公子进来,献上礼物,于灵牌前祭拜,由庶子回礼,家臣引出。一家一家,如流水一般。
而平原君的灵柩停在中堂,由大子亲迎,不设祭棚,不张幄幔。大子将赵正一行迎入,原以为由傧相代献,不想,傧相取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一件衣物,却交到赵正的手中,赵正左手执领,右手执腰,于灵柩前礼拜,起立前趋,将衣服陈放在灵前的案上,退回原处。
傧相又从包裹出取出一个食盒,刚才趁着赵正献衣的时候,把食物摆正,现在正好奉与赵正。赵正接过,再于灵前祭拜,捧着食盒,也放在几案上。
赵正退回来时,傧相再次从包裹里取出一整块大金饼,递给赵正,赵正捧着,拜后,再放到案上。
赵正老练的三献三祭,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严肃端庄,大子挑不出他的任何毛病,只得自己亲在一旁,三次回拜,不敢稍加疏忽;守灵的子弟们也跟在大子身后,恭敬向赵正回礼。
随后,傧相和随众们也都献上自己赙礼,或一盆,或一罐,或一缶,虽然不很起眼,但都是随葬必不可少之物。
大子引着尚未成年的赵正到后堂拜见夫人,其他子弟在中堂拜谢秦公子府众人的祭吊。众人祭吊完毕,大子也领着赵正出来,夫人将平原君生前积攒的笔和墨各送了赵正一个,算是长辈鼓励后学的意思。
礼成后,太子亲自将赵正一行送到东门,执手相辞。
出了平原君府城,已经是日昳时分。他们从东门绕到北门,前来祭吊的人群已经开始稀少。他们找到了等待已久的马车,驱车回府。
吕不韦早已到了府中,与留守的随从们一起炊煮晚饭。见众人回来,即打开侧门,将他们迎入。傧相对赵正的表现赞不绝口,认为赵正对丧礼的熟悉,正不亚于老夫子。赵正道:“方从师习丧礼,焉得有失!”
晚餐期间,傧相说起了府城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赵正被人痛斥,秦公子府的人被推搡,到李府无人接待;然后说起赵正出的主意,就在北门外排队,但终于被平原君的家臣们迎到城中,但却被冷落在塾房内……如此种种。吕不韦总结道:“彼忿秦,而不敢与斗也。所谓色厉而内荏者也。”
他们又分析了平原君一家对赵正的礼仪,认为并无失礼之处。惟一有些不足的,是信陵君没有出面,还不算给赵正很大的面子,但大体上是过得去的。得到这一结论后,众人认为,短期内秦赵关系可能维持不好不坏的现状,赵国也不愿与秦翻脸,也不愿与秦交善。
平原君去世,赵王下令服丧一个月,赵正公子这一个月都不用上学。惟一的约束是必须整天披个麻衣。不过赵正现在也不太爱玩了,倒是对读书有了不小兴趣。只不过身处邯郸的秦公子府,哪里有多少书,府内所藏,不过是当初从秦国带来的教授子楚的一些教材,主要是一些秦律。赵正就在府内,阅读这些秦律。读书之余,与众随从演兵习阵。现在赵正年岁渐长,除了站阵之外,也开始习练射法,从拉弓搭箭开始,射一二十步外的靶标。
赵国通报了平原君去世的消息后,最先有反应的竟然是燕国:燕王将派丞相栗腹前来致祭。
燕与赵的关系素来不睦。本来在两国之间还有一个中山国作为缓冲,赵武灵王灭掉中山国后,赵国就直接与燕国对上了。双方都疯狂地攫取原属中山国的地盘,并逐渐发展到相互攻击,两国在交界处频频发生争夺。
这几年,燕趁赵国与秦国交战,难以抽身的机会,先是策反了武垣令,将武垣纳入自己的统治;又在赵军与秦军在河东苦战时,包围了昌城,用五个月的围困占领了它。昌城距离郑安平的封地武阳不远。昌城的陷落,令武阳处境严重恶化,长期处于临战环境下。第二年郑安平就去世了。在燕国占领昌城时,平原君就起了与燕国作战的念头,只不过考虑到当时赵国刚刚从战争中恢复,元气未复,打消了这一念头。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年,双方虽然在边界上都有些攻防的小动作,但并没有形成大规模冲突。赵国在边界上构筑了多个城池,提防燕军的入侵。这时燕王派丞相栗腹前来,赵国的君臣判断,他显然是冲着媾和来的。毕竟,在边界上,燕国占了些小便宜,想进一步占更大的便宜还无机可乘,与赵国言和,将占的小便宜固定下来,也不失为一策。
与燕国媾和,对于赵国来说也是休养生息的一策。赵国经历了长期的战争,国都都被打残了,没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难以恢复。赵王决定模仿楚王的办法,到处低头,为赵国谋取一个宽松的环境。现在他已经与主要大国,秦、韩、魏、楚、齐都建立了良好关系,惟一还有争端的就是燕国。如果能搞定燕国,赵国就彻底没有了敌人,可以在和平的环境中肆意发展了!
从燕下都到邯郸近千里,在当时的交通和通讯条件下,两国不可能在面对面的交流,关于燕王派丞相栗腹前来的消息,其实不过是商旅们传来的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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