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宜阳

　　广义上的洛阳，是指周天子的领地，包括东周和西周，具体而言，包括巩城、洛阳城、河南王城。现在洛阳城和王城已经归属秦国，只有巩城还是东周的领地。想当初，韩王入东周时，东周公可是毕恭毕敬，而且单独与韩王密谈了数次。密谈的内容韩王都记在自己的脑子里，和谁也不说，只等时机成熟，就实施相应的计划。可谓收获满满。

                  但进入西周后，韩王明显感到秦国与东周公之间的落差就显出来了。虽说也是洛阳尉亲自带队迎接，还将自己安排进了周王的王城，可算是崇高的礼遇，但毕竟出面的是洛阳尉，一个只有公乘爵位的官员。而秦王的使臣十天后才到达。

                  当然，这也说不出什么。从洛阳打报告到咸阳，咸阳派出使臣，使臣从咸阳抵达洛阳，一个来回，十天真的不多。但自己可是十天前就上了路，如果那时秦王派出使者，使臣完全可以在韩王到达的当天，与洛阳尉一起到边界迎接。咸阳要等洛阳打了报告，才派出使臣，这明显是在怠慢他。

                  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推论，而且从一开始就不令人愉快。但更加令人不快的事是今天，使臣不和自己共进晚餐，而且将魏太子与自己分开。

                  韩王上路时，并没有注意魏太子的动向，毕竟，在他的意识里，魏太子跟着自己行动，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没想到魏太子竟然脱离自己，单独行动了！事情好像有些没按自己的想法来。

                  以韩王这样聪明的大脑，这毕竟是小事。虽然是小事，但防微杜渐还是必要的。韩王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思路，亲自入咸阳朝秦王，就是要显得比魏王更亲近秦王。因此，只有自己事事处处都居于魏太子之下，那秦王就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善意，从而断绝魏国出卖自己的可能。毕竟自己人都来了，再出卖能怎么出卖？

                  理清了思路，韩王坦然地进入梦乡。他并非一个好色之徒，甚至王宫中每天有妃嫔侍寢，对韩王来说，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负担。但既然当了王，传承后代是应尽的义务，虽然不情愿，也必须尽职尽责。农夫有乐意种田的吗？那还不是得每天下地？外出这二十来天，没有女人侍寢，韩王倒感觉很放松，就好像农夫不用下地、学童放了假一样。

                  次日出发，就进入了宜阳的地界，宜阳大夫亲自到边界迎接。宜阳大夫并不能与韩王同乘，两人只是略略叙了礼，大夫就在前面引路。这一天的行程依然到不宜阳城，韩王一行还是到一处馆驿内驻跸，第三天才进入宜阳城。

                  直到进了宜阳城，韩王才正式召见了宜阳大夫，让他与自己共进晚餐，并叙谈到很晚才结束。

                  出宜阳走了一天，到达殽道口。这里也有一处馆驿，韩王在这里暂住。顺洛水运输而来的货物，也要在这里上岸，重新装车。

                  殽道位于殽山之侧，是一条深深的谷道，全长约五六十里，沿途并没有可供停留的驿站，除非准备好露营，否则必须一口气穿越过去。

                  宜阳大夫护送韩王也到了馆驿。卸船装车大约需要一天时间，在这期间，韩方的前队已经进入殽道三十里宿营，而秦军前队继续前进，进入陕县，将殽道口封锁起来，不许外人进入。韩军后队是辎车，现在已经到达馆驿周围装车，而秦军后队因为馆驿狭小，还停留在宜阳城外。

                  韩王全天没有事，在荒郊野外感到寂寞，就将宜阳大夫叫来，让他陪着自己和一众随从大臣外出观景。

                  殽道说是山谷，更像是一处山口，殽道口与洛水之间是一小片河流冲积而成的平原。是值初夏，风和日丽，山川葱郁，韩王兴致勃勃，沿着山路登高远望。那处塬地面积不大，侍卫们只能在下面守卫，只有少数人可以随韩王上去。韩王有意带着宜阳大夫和随行的韩腾、冯亭四人登上塬顶。韩王指着四面的山水道：“分晋之后，吾韩只得汾上之地，地狭而民众。先王跨山涉河，而至宜阳，欲广韩地。数世艰辛，乃得郑地。吾韩之地拱卫洛阳，守天子也，其职不在小；自汾跨河，有洛、颖、洧、少，地险而水丰，物力丰沛，足养庶民。得天下形势。虽有颠扑，而屹立不摇，盖有此也。今韩之地，尚有汾上、上党、洛上与郑，此皆险要之处，各各自保有余。此吾韩形胜之处。宜阳近洛阳，天下之中，韩之一都也，又接秦、韩。今秦为天子，宜阳固两家之好，犹为要冲。大夫久居要冲，不暇席暖，其功甚伟！”

                  众人都不知道韩王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连连称颂，宜阳大夫也连连称谢告罪。

                  韩王道：“韩之山河，皆先王劳心苦力，创业唯艰。吾等后人，当思先王创业之艰，善加守护，勿得忽也。”

                  众人皆正容道：“谨奉教！”

                  韩王对宜阳大夫道：“吾自入宜阳，体山川之艰，犹怜大夫守业之难！俟寡人之归也，大夫可同归郑，稍歇其心。”

                  宜阳大夫道：“臣感王恩，无以为报！”宜阳大夫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位于秦人出关的要道上，旁边还是周天子，虽然开关设卡，每天税赋正多，但必须周旋于秦、韩之间，惹恼了哪一边都将位置不保，担惊受怕，就算能挣下些钱，也很不省心，也没有什么发展。一般都是宗亲贵人取得更高地位的垫腿石。宜阳大夫在宜阳住了几年，正想着要调回郑国，接受更高的地位。这次韩王亲临其地，他曲意奉承，正是要博得韩王欢心，以为进步之基。韩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当面给了他一颗甜枣，让宜阳大夫十分高兴。

                  韩王又对韩腾道：“卿出使咸阳，不辱使命。又蒙天子晋为郡守，愿为寡人暂守宜阳，卿其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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