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查问
季铎是个带惯了兵的人, 林乔僵住那一会儿,他还真注意到了。
但他没往笔记本上面想, 只是抬眸问:“今天这么晚, 学校有事?”
林乔也就继续神色如常,“嗯,找个学生聊了聊。”
季铎没再问, 向后翻了一页书, 跟她说:“老丁儿子这周末结婚。”
老丁是季铎的顶头上司,他儿子结婚, 季铎是必须赶礼的。
自从交了存折, 季铎开了工资, 大头也全交到林乔手上, 家里有什么开支都是从林乔这里拿钱, 林乔直接问:“是要去参加婚礼还是?”
“给礼金就行, 他儿子不在部队结。”
这林乔心里就有数了,问了问具体的金额,起身去柜子里拿钱。
刚打开底层放着存折和钱的小箱子, 房间的窗户就被吹得“哐当”一声响。
最近天热, 除了晚上睡觉, 家里的窗一般都是开着的。”眼见着窗户又发出两声震响, 林乔往外面一看,“起风了,估计要下雨, 我去把衣服收了。”
她动作快, 没等季铎说什么已经下了楼。季铎就起身关了窗, 又随手帮她整理了下刚被风吹乱的东西。
这一整理不要紧, 学校发的笔记本纸张薄, 刚好被那阵风吹得翻了几页。季铎正要帮她合上,眼一瞟却看到上面大段大段的露骨描写,当时手就僵在了那。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季铎带新兵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啪”一下把本子按上了。
正想训人,才想起来林乔是他老婆,不是他手下的兵,不能说训就训。
可她才多大,就开始看这些?
也不对,林乔虚岁已经十九了,还和他结了婚,是他自己觉得人还小,得再养养。
季铎发现自己还是下意识代入了长辈的身份,也是结婚大半个月了,两人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林乔也着实是小了些。
这种时候林乔看这个……
季铎蹙着眉,还是低头把笔记本打开,匆匆扫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错漏百出,语句也不够通顺,除了那点子事就没别的内容了。
季铎眉心拧得更紧,然后,往后又翻了一页……
林乔回来的时候,桌面还保持着她走时的样子,季铎正襟危坐,像是从来没有移动过。
“你先帮我叠一下。”她把几件干了的衣服塞给对方,自己继续去找钱。
季铎动作顿了顿,还是起身,把衣服铺平在床上,利落叠好。
然后林乔找好钱一回头,就发现男人正在身后望着她。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怎么了?”男人已经收回了视线,“没事,衣服叠好了。”
说话间,外面雨点已经砸了下来。
林乔被转移了注意力,“还好我跑得快,这雨看着可不小。”
男人没接话,只淡淡“嗯”了声。
等复习完,收拾东西准备睡觉,林乔一抬头,发现男人又在看她。
这回她觉出不对劲了,可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要说这人是知道了点什么吧,笔记本还好好在她手边放着,他也不像是喜欢偷窥人隐私的人。
林乔干脆直接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季铎收回视线,也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
他决定还是不跟林乔提了,省的小丫头听了尴尬。
她会看这些,说到底还是好奇,等以后都懂了,也就没兴趣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林乔去学校上班的时候,天空还飘着细密的雨丝。
她在进门处抖抖伞,将伞放到办公室门后,刚坐下,就发现四班的作业已经交上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以前别说交这么早,下第一节课能交都不错了。
而且这作业看着也比之前高了一点,林乔翻了翻,发现多出好几个之前没见过的名字,其中就包括齐怀文。
估计是后排那几个刺头,她先拿起了齐怀文的作业。
昨天没收手抄书的时候林乔就发现了,齐怀文的字写得很好,笔锋刚劲,像是专门练过。不过他是齐副校长的儿子,齐副校长又是一副老文人做派,练过倒也不稀奇。
令林乔有些意外的是,齐怀文的作业本虽然大半都空着,但这次的作业他竟然全做对了。
是他自己做的,还是抄别人的?
在完全搞清楚情况之前,一切怀疑都是对学生的伤害,林乔没有急着下定论,接着往下批。
这次军子终于错得和别人不一样了,应该是自己写的。虽然还是错,但像他这种学渣,能老老实实写作业交作业已经是一种进步了,至少在态度上,他愿意认真起来。
林乔一口气批了大半,抬头远眺休息眼睛的时候,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
她看了会儿,低头继续把剩下的批完,见外面太阳越来越高,不像要继续下,起身去了趟化学实验室。
晚上去给四班看晚自习,林乔除了书,还拿了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粉笔盒。
班里的粉笔正好用得差不多了,同学们也没太注意,倒是见来的是她这个年轻老师,好几个同学都偷偷把座位串了。
林乔很想说你们偷偷的也没用,站在讲台上真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不仅知道有谁把座位换了,还知道眼见着要打晚自习铃,还有好几个同学没来,显然是要逃自习了。
林乔笑着敲了敲讲桌,“给大家上了一周课了,班里人我还认不全,要不我点个名,认识认识大家?”
我不是想点名,就是想认识认识大家,老师最不靠谱的谎言之一。
林乔话音刚落,下面已经叫起来,“不是吧老师?晚自习你也点名!”
军子旁边齐怀文的位置就空着,更是嚷嚷的大声,“就是,有同学上厕所还没回来呢!”
林乔也不是真要点名,就是调动一下班里的气氛,省的有同学太专心,一会儿被吓到,“既然人没齐,那就先不点了。没来的咱们也不等他们,我先给大家看点好东西。”
好东西?
同学们先是一愣,继而眼睛发亮,一个个全盯住了讲台。
林老师说的好东西,难道又是什么新实验?
别说军子惦记,班里其他同学也惦记着林乔什么时候做新实验,尤其是当初上去参与过的,毕竟真的很有趣。
然而万众瞩目之下,林乔只是打开粉笔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粉笔???
同学们先是错愕,接着失望,有人甚至忍不住道:“老师你说的好东西,不是要占用晚自习讲课吧?”
林乔笑而不语,调转粉笔大头朝下,直接摔在了讲台旁边的水泥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地一声,那根粉笔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炸了。
“卧槽炸了!”
有人忍不住爆了句粗,不过也没人注意他就是了,所有同学的目光全落在了散落在地的粉笔头上。
“不就是根普通的粉笔吗?怎么就炸了?”
“不知道啊,林老师就那么一摔,就炸了。”
“我去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到的?”
议论声声中,林乔又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谁想上来试试?”
“我!”“我!”“老师我!”
一群学生都要抢疯了,尤其是那几个平时就闹腾的刺头。
林乔扫了一圈,却把粉笔递到了第一排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面前,“你来吧。”
“我?”女生有点手足无措。
她着实不是什么外向的性子,虽然每次林乔上课都眼睛亮亮听着,却从不上台实验,也不举手回答问题。
林乔就把粉笔放到了她的桌子上,“试试,往地上摔往墙上摔都可以。”
女生还在愣神,旁边已经有人等不及了,“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被人一催,她下意识就把粉笔抓在了手里,“是、是大头朝下摔吗?”
这个刚才林乔可没说,不禁望着她笑了,“是大头朝下,你观察得很仔细。”
这句表扬像是给予了女生鼓励,她吸了一口气,用力将粉笔朝地面摔去。
又是“砰”地一声,这次她不仅亲眼看到粉笔是怎么炸开的,因为离得近,还嗅到了空气中爆炸时所产生的白烟。
这让她整张脸都红起来,眼神发亮,心跳也前所未有地快。
不止这个女生,班里所有学生都抻长了脖子,有站起来的,有的实在看不到,干脆跑到了前排。过道里挤满了,军子几个挤不过来,甚至站在了凳子上。
所有人脑海里都有一个疑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乔却看了眼表,再次敲了敲讲桌,“好了,该打晚自习铃了。”
这就没了?
大家全一副回不过神的表情,离得近一点的,甚至已经去瞄那个粉笔盒。
林乔干脆把盒子打开,展示给所有人看,“没了,这次只是做了几根给你们看看,你们要是好奇……”
她顿了顿,缀着颗小痣的眼尾轻杨,“那就好好学习,这次月底测试跟第三名平均分拉近两分。只要能做到,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粉笔炸/弹是怎么做的,还可以现场找人上来实验。”
“真没了啊?”大家不免失望。
可想想林乔说还可以教他们做,学生们又打起了精神,只是这个条件……
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林乔拍拍手指上的粉笔灰,“我想到这些实验也不容易,大家好歹给点面子,别让我觉得自己白干了。再说我又没让你们考第三,只让你们拉近两分的差距。”
说到这她笑着吐槽了一句,“其实咱们班上升空间还挺大的,够学好几个小实验了。”
这话听得同学们讪讪,和她熟一点如军子,更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毕竟他就是那拉低平均分的一员。
林乔也不想打击学生们的积极性,又帮他们分析,“两分看着不少,但其实挺容易做到的。大家上课听讲,下课好好做作业,多填对一个空,大题多做对一个小问,就不止两分。”
这倒是实话,毕竟他们班的确很有上升空间……
见人还挤在过道里,林乔拍拍手,“好了,都回去上晚自习吧,一会儿要是有领导来检查,该说我没做好工作了。”
晚自习铃刚好在这时候响起,众人不管情不情愿,粉笔炸/弹都没有了,只能回到座位上,只是还小声讨论着。
林乔这才发现齐怀文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就坐在军子旁边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翻着什么。
看来他真像军子说的,去上厕所了,并没有逃晚自习,还挺信守承诺的。
但这两根粉笔的影响还远没有结束,毕竟那两声炸响响起的时候,晚自习铃还没有打。各个班级再闹腾,离得近一点比如三班,还有旁边的文科班,还是隐约听到了点。
四班看到了这么稀奇的东西,也不可能不往外说,第二天,昨天没来上晚自习的同学全后悔了,嗷嗷叫着自己为什么要逃自习,为什么,三班的化学课代表也来找了林乔。
课代表是代表全班请愿来的,主旨只有一个——林老师不能厚此薄彼,他们班也要学小实验。
三班这个课代表就比四班的能说多了,是那种会来事儿,很讨老师喜欢的类型。林乔笑着听完,“行啊,只要你们也能跟上一名缩短两分平均分,我也带你们做实验。”
哪个班做到给哪个班讲,要是都能做到,大不了一起讲堂大课呗。
三班课代表心满意足回去了,这下压力全来到了四班。
“三班疯了吧?来跟我们抢什么?这下两分变四分,还怎么考?”
“不止四分吧?万一三班进步了不止两分呢?”
有个同学说了句,立马受到集体白眼,“就你数学好。”
“你们与其在这丧气,还不如找找班里学习好的,让他们给你们补补课。”旁边的齐怀文突然说。
大家一想也是啊,就是那帮成绩好的向来跟他们玩不到一起,也不知道愿不愿意。
正想着,课代表倒是先找上了他们,“你们有谁题不会?下课可以找我问。”
不只是课代表,好多学生都表示愿意帮人补课,毕竟他们也想知道粉笔炸/弹到底是怎么做的。
四班学习热情空前高涨,至少在化学上高涨,课后常能看到一对一补课的。分到给军子补课的是那天摔粉笔的女生,叫李小秋,性格有些腼腆,但做事非常仔细,把自己记的笔记全借给了军子。
晚上军子一回到家,就钻进房间里开始抄笔记。
他基础差,很多东西不从头看根本看不懂。但正如林老师所说,进步空间也很大,随便学会点就能够两分。
梁旅长爱人喊他:“桌上给你留了烤地瓜。”连喊两声都没人应。
这简直稀了奇了,要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军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下晚自习回来都嚷嚷饿。所以家里常会备点吃的给他,有时是红薯,有时是面条,秋天的时候还会有板栗。
反正梁旅长爱人会做吃的,平时最少一个礼拜下来都不会重样。
实在觉得纳闷,她干脆把烤地瓜给儿子送进了屋,一进门就见她家儿子正低头狂抄东西,听她进来还有点不耐烦,“你放那就行。”
她看了好几眼也没看明白,出来立即拉了梁旅长,“你看看军子那是在抄啥?”
梁旅长也觉得儿子今天有点反常,怕儿子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进门一看,竟然是化学笔记。
这可是破了天荒头一回,以前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学过习?
“你怎么抄上笔记了?”他实在没忍住问。
军子头都没抬,“林老师说只要我们平均分能进步两分,就教我们做新实验,,我得赶紧补补课。”怕他爸还想问,赶忙挥手,“行了你别打扰我学习了,挺大个人一点不懂事儿!”
“臭小子还教育上你老子了!”梁旅长拍了他一记,可还是退了出来。
他爱人就在门口听着,“到底咋回事儿?”
“没啥事儿,小林说考好了教他们做新实验,临时抱佛脚呢。”
“小林?隔壁小季那媳妇?”他爱人有点懵,“她教高中能行吗?”
她一直对这个有些质疑,毕竟人实在太年轻了。梁旅长听了却说:“她不行,难道你行?”
他爱人立马不说话了。
梁旅长又回头看了眼儿子那屋,“我看小林就挺好,你啥时候见咱家这臭小子学过习?”
三四两个班打了鸡血一样学化学,没过几天,就连高组长都知道了。
“小林你这么搞,我压力很大啊。”办公室里,他对着林乔抱怨,“一班跟三班的平均分可就差两分。”
“时间这么短,又不一定真能赶上。再说您那两个班都坐了那么长时间第一第二了,让我们一回还不行?”
林乔这话说的好听,高组长也就笑了,不过还是道:“你那粉笔炸/弹怎么弄的?都好几个人问我了。这让我怎么说?只能说林老师还没教呢,我得帮她保密。”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把红磷跟氯酸钾按2:7在无水酒精中混合,塞进粉笔较粗那一端。再拿粉笔灰把打出的孔封上,晾几个小时彻底晾干,就可以使用了。
唯一难的是必须得是在无水酒精中混合,如果沾了水或接触到空气,就容易发生爆炸。
晾的时候也得小心,她那天做完还特地找了个空柜子,贴了纸条,就是怕被人不小心碰了。
不过这些她没打算现在说,只是一笑,“那就请高老师继续帮我保密。”
“我就知道。”高组长点点她,倒也没强求,“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鬼点子。”
“三四两个班底子差,我又年轻,压不住,只能想想这些点子,勾着他们好好学习了。”
林乔这也是实话,这年代上学都晚,九岁十岁上小学是常有的事,班里甚至有学生是跟她一年的。年龄上不占优势,还只是个代课老师,她不用点心,还不知会带成什么样。
高组长也清楚,顺势转了话题,“我记得上回你说想买点氢氧化钾?”
林乔的确想买氢氧化钾。
上次季泽送那些橄榄油她还剩了不少,又不想全做成手工皂,最后决定干脆做点液体肥皂。
只不过液体肥皂和固体肥皂不同,用的碱不是氢氧化钠,而是氢氧化钾。这个市面上买不到,她就问了问高组长,看看学校什么时候采购化学试剂,她跟着买点。
高组长一提,她心里就有了数,“学校要采购试剂了?”
“嗯,我帮你跟后勤那边联系了下,你要买多少?让他们顺便帮你带。”
林乔干脆拿了张纸,把要买的写下来,又问:“多少钱?我现在就给。”
现在就给,对方去买的时候也就没了后顾之忧,高组长没和她客气,“这月底下月初应该就能回来。”
这个林乔倒不是很急,快月底了,她事情也很多。
首先就是她说的测验,高组长已经把题出好送去校印刷厂印了,随着时间临近,来问林乔问题的学生也越来越多。有一次她去看晚自习,更是因为问的人太多,干脆给讲了一晚自习的课。
没想到这么忙的时候,还有来查计划生育的。
杨老师和高中另外一个女老师一起,拿着记录本,挨个问女同志这个月例假来了没有。
林乔听孙秀芝说过城里查计划生育查得严,但真落到自己头上,被这么郑重一问,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而且她到底是说来了还是没来?
说来了吧,她这个月其实一直没来;可说没来吧,她在外人眼里是已婚妇女,没来什么意思还用猜吗?
林乔不想惹麻烦,干脆跟对方说自己来了。
杨老师显然已经做惯了这种工作,倒是神色如常,见她不太自在还笑了她一句:“月月都要问,以后你就习惯了。”
林乔倒不是容易尴尬的人,她只是看还有男同志被问,突然想起了季铎,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被问到。
季铎那边还真被问到了,来他办公室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同志,还跟徐俪有些交情。
对方问的也直接,上来就是你爱人例假来了没有,他刚想问什么事,话就这么顿在了嘴边。
这种刚结婚的小年轻对方见多了,也不在意,“以前没问你,是你还没结婚,大方点,来没来?”
季铎自己跟林乔还没有那么亲密,实在不想跟外人讨论这种事,皱了下眉道:“她还没来。”
“没来啊。”对方笑着打量他一眼,也没多问,转身走了。
然而他这边前脚刚忙完,后脚就收到了徐俪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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