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魔角斗场（3）
受谁指使？
唐墨白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这种情况专家团当然也有所预料。
既然国家会在直播间提醒，并且在知道直播间镜头存在的情况下，依旧定下了偷偷运输的方略，就肯定会有暴露的觉悟。
但可以暴露的，不是国家的存在，而是有人在背后帮助唐墨白这件事。
根据工作人员潜伏在其他各个直播间打探到的情报，观众帮助特定主播，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困难的点，在于如何‘引导’其他人发现错误的真相。
一个谎言撒下去很简单，但是圆下去却很难，现实里的国家在这里到底要伪装成一个什么定位，其实直到唐墨白回到这里前依旧是争论不休的话题。
更要命的是，唐墨白他，完全不会撒谎。
之所以经过了两个星期的话术培训，评价还是c，就是因为他撒谎的技术拙劣到小学生都不会上当。
他一心虚，眼睛就会不自觉看向脚边，如果撒谎，耳根也会红。
而且这完全跟脸皮厚度无关，哪怕他被拽着当着全部队的面跳七彩阳光，撒谎该耳根红还是耳根红。
只能说可能有人天生就不适合撒谎吧。
【不说吗，也是，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们，那这样如何，你不用告诉我们那么具体，只需要给点暗示。当然，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有关这个屋子的另一个舍友，以及有关于今晚的情报，你一直频频看向弹幕，说明ta或者ta们没有告诉你那么详细的情报吧。】
唐墨白心跳如鼓，但这条弹幕确实说对了，但不是ta们没告诉，而是现实里的专家团也不知道啊！
“你先说。”
【行，那么作为赠品，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之前009，也就是你们的奴隶主没有庇护你们，就是因为今晚是一个筛子，会筛掉一半的人，你们有一半是废弃品，另一半才会成为他的财产，他自然不会为了你们和另一位奴隶主对抗，并且这并不违反规则。】
一半是废弃品？
唐墨白想到了之前弹幕有提过的两个人厮杀，猛地看向手边的油灯。
【没错，你应该看过油灯了，里面的油量有限，油灯能照亮的范围更有限，只够一个人支撑过今晚的。】
【明天能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的，才是他的财产。】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唐墨白忍不住问，“人口本身应该也是资源的一种吧。”
【演员在上台前，总需要提前化妆】
【奴隶数量确实重要，但角斗中，我们想要看到的不是温顺的宠物在台上菜鸡互啄。】
【夜晚是一次洗礼，用恐惧、愤怒、血腥和残忍为你们洗去社会中的法律、道德、底线、良知，以及一切不属于这里的文明束缚。】
【然后，成为战士，成为恶魔，成为绝望撕咬的野兽。】
这是一次纯然的阳谋。
无论是唐墨白，还是现实中正沉默看着屏幕的专家团队，都明确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哪怕直接说出了谜底，对目前的事态也无半点帮助，甚至人性的幽微在此刻闪烁阴暗的色泽。
只要外面点燃过油灯的人，只要发现了燃料不足的人。
天然就会勾起同类相残的念头。
【不幸的是，和你同屋子的舍友，可不是像新人一样好对付。怎么样，对情报交换感兴趣了吧？】
如果弹幕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么趁室友还没有回来，尽快了解他的信息，确实至关重要。唐墨白看向弹幕，大拇指贴在中指的指节，同时右脚跟微微向后靠。
这是提前商量过的暗号，意思是如果没有反对，唐墨白就会答应下来。
三秒过后，没有回应，唐墨白装作结束思考，点了点头：“我需要先得知他的情报。”
【五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复活赛的无名氏，不会说话，也从不跟人交流，精神也不太正常，他的能力是能把全身上下任何部位都变成武器，从初登场开始百战百胜。】
“精神不太正常？”唐墨白一愣。
【就是疯子，经常把赛场弄得一片血腥，只要是他登场的场次基本都是以一方死亡为结束，没有怜悯，不存在同情，他从不会去聆听对手在说什么，就像巨龙从不理会蚂蚁的求饶。不过就是这样我们才喜欢他，所以我们送了一个代号给他……】
恰好这个时候，一个携着铁链拖拽的脚步声接近这里。
唐墨白猛地看向房门的方向，门打开了，一个近乎填满了门框的身影推开门走进来。
唐墨白自己的身高在同龄人群体中也算得上鹤立鸡群，大学篮球队还好几次找他做过外援，但是体格却被眼前这个男人无情碾压。
他穿着一身破烂宽松的麻衣，但尽管这样也挡不住下面肌肉的轮廓，海藻般的卷短发盖过了眼睛，下巴胡子拉碴，像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搭理过，头发的缝隙间，一点红眸如同幽幽的鬼火。
在那双眼睛扫视过来的时候，唐墨白控制不住手脚发麻，像是被狼盯上的兔子，瞳孔微微一缩。
【德维尔！】
【说到就到了】
【我们的角斗场大明星！】
德维尔对自己屋内多了一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扫视过唐墨白后，他双手双脚拖拽着的沉重镣铐和铁索，径直走向了房间角落，坐了下来。
唐墨白他们脖颈上也有相同的镣铐，但又有点不同，他们脖颈上的项圈像是施加了某种法术，轻便且不会影响日常活动，锁链只有短短一截，没入虚空当中，几乎没有重量，而眼前德维尔的，简直像是把‘重刑犯’这几个字刻在第一眼印象里。
眼看着德维尔无视了自己，径直走向房间另外一个角落里坐下，唐墨白才轻微地恢复了喘息，额头上浸出一片虚汗。
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一个名词：‘煞气’
以前唐墨白只在影视剧或者文娱作品里见到过类似的形容，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他看见真的有人拥有那么凶悍的气势，仿佛从他背后看见了尸山血海。
不过很快唐墨白恢复过来，舔了舔嘴唇，看着快速飘过的弹幕，小声道：“德维尔……恶魔？”
【我们这种人，还能送出其他吉祥寓意的代号？】弹幕嘻嘻哈哈。
【到你了，快，快到时间了！】
【给点暗示呗小哥，你是被哪个势力派过来的？】
【不用担心被报复啦，你都不大可能活过今晚，想想他们派你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又何必为他们保密呢？】
【对啊对啊，还不如给我们八卦一下。】
【小哥也是倒霉，提前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奈何运气不好。】
飘过的弹幕带着不经意的挑拨和从一开始居高临下的轻蔑与点评。
唐墨白此刻已经有点摸清楚了弹幕的调性，如果说整个失乐园是一个另类意义的社会，参与复活赛的这些人就是社会的最底层，就类似现代互联网上也会有人特意直播贫民窟的生活，往往这类视频播放量还不低。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会好奇另外一类人的生活，生活不如意的人从同类的挣扎与痛苦中汲取到另类的快感与满足。
看，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惨，那现在的生活好像也不是过不下去了。
但现代社会还尚且有道德底线，失乐园的环境远比现代社会更恶劣，每个人都挣扎在生死线上，自然也就不会有礼义廉耻，只会更加极端，更加赤.裸与血腥。
大部分观众已经默认，这个房间就是二选一活下去的平台，而唐墨白不可能活下去，迫不及待想要打破他平静的面具，欣赏他的挣扎、怀疑与绝望。
唐墨白盯着弹幕默然不语，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快要接近12点。
就在弹幕以为唐墨白铁了心保守这个秘密时，他突然低下头，用颤抖的语气说：“你们都误会啦，我真的不是被谁派来的……确实有人帮我，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啊？】
【嗯？】
“那个帮助我的人，我愿意相信ta……”
在直播间镜头中，少年人霞飞双颊，连耳根都红透了，眼神游移着，似乎羞于说出这个事实，轻轻抿嘴一笑，青春元气夹杂着幸福的泡泡扑面而来：
“因为ta是我的恋人。”
时间到了，直播间黑屏。
【……】
【啊？不是……】
【我是来看这个的？我想看的不是这个啊！为什么连个废物都有恋人啊！不对，应该说都复活赛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情谈恋爱？？】
【想起了一些下副本中途遇到小情侣的回忆，我恨，劳资拼死拼活还要被喂狗粮，这就算了，怎么来找心理平衡还要被喂狗粮啊！】
【啧，凭什么晚上片段不让我们看？我要看这个新人被德维尔撕碎！】
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屏幕外面，严阵以待的专家团缓慢松口气。
不算高明的谎话，但正好能契合唐墨白的‘坏习惯’，将不利的生理癖转化为有利，他确实在撒谎，但生理性的反应也货真价实，却又恰好能够将说谎反应误解为‘羞涩’之类的感情。
比起这个，更让人担心的，是今晚无直播的五个小时。
负责唐墨白训练的教官胀红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这几条弹幕，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丧气地转过头去看王远志：“……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王远志缓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们终究，只是屏幕外的看客啊。”
“真正冒着生命危险的，从头到尾只有唐墨白自己，我们总有手够不到的时候，并且这个时刻就是现在。”
房间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沉默了。
“所以相信吧，我们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相信他了，不要停下思考，继续复盘和分析，录像了吗？”
右边一个工作人员回答：“录了！”
“好，分析组，一丁点线索都不要放过，直播组，这段时间也不要浪费，继续去看其他直播间，我们对这个平台了解还是太少了，要尽可能收集更多情报！”王远志说，“我很在意直播间弹幕里提到的‘势力’，从他们的言下之意来看，这种事可能不是第一次发生，不一定是察觉到了现实势力的入侵，也有可能指的是失乐园内部的势力也派人潜入过复活赛，从这条线索入手，仔细调查。”
“是！”
王远志的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基地顿时又忙碌起来，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一片漆黑的屏幕，倒影出王远志的隐含着担忧的神色。
他们能做的，只有辅助和后勤。
剩下的，可就看这两个星期的成果，唐墨白都消化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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